莫不离“呵呵”笑了两声,旋即那神情便像是凝固了一般,良久后方眉眼轻舒,吐了一口气:“薛家人,真的很爱管闲事。”
他并未就此事作答,然而,阿烈却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道:“是,我这便吩咐下去。”
莫不离将断弦缠紧了一些,欣赏着自己被勒出红印的手指,语声闲淡:“薛家坏了我不少事,我们也不好不回敬,让他们唱独角戏,总是无趣。”他转眸笑看阿烈,冷润的语声带着欣悦:“你说,是不是?”
“是,先生。”回答他的,仍旧是阿烈平板的语声。
莫不离也不以为意,咧嘴笑了起来,一面便将断弦绕开,欲待展平,忽然便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对了,高翎,此人可离开大都了?”
“尚未。”阿烈的神情有些阴沉,语气也不再是平淡无波,而是含了几许冷意,“此人十分精明,不好对付。薛家的人盯得很紧,倒叫我们不好动作。看样子,他应该是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故意不离开大都,就在薛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拿着薛家那些侍卫,做了他自己的护身符。”
“可惜了。”莫不离盯着洁白的丝弦,像是在惋惜于它的断裂,眸中坚冰瞬间如铁:“越是精明,越须死。”
阿烈躬了躬身,并未答言。
下了那句命令,莫不离又像是有些欢喜,看向微风拂动的布帘,语声平和:“另外,我又想起件事来。”他说道,眸中坚冰忽然便化作了水波,清透如窗外的天空,“我隐约记得,霍至坚膝下是有女儿的,是不是?”
阿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惊讶于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莫不离转首看了看他,目光居然十分认真,追问道:“此事,你可知晓?”
“霍至坚膝下,确有数女。”阿烈恭声答道,神态亦很认真,“其长女为嫡出,今年及笄,次女及三女皆是庶出,都未满十三岁,另还有数女,年龄尚幼。阿烹此前传过消息,说那霍大娘子乃是众女之首,容颜极美、气度清高,很是抢眼。”
“甚好。”莫不离像是非常满意的样子,信手将断弦抛在地上,以足尖轻轻碾了碾,笑容颇浓:“霍至坚也不能废了,毕竟,霍家在建宁郡也算有些声名。霍至坚此际最恨的,想必便是江阳郡那些人,还有薛氏。既如此,便找个机会叫他来大都吧,你不拘找个什么地方荐一荐,不能当官,做个门客总是可以的。他的女儿既是如此貌美,便也好生给安排个去处,霍家,也不能就亡在霍至坚的手上。”
他话音未落,阿烈已是两眼发亮,片刻后,复又归于淡然,躬身道:“先生此计大妙。此等人最是睚眦必报,若用得巧,必有奇效。”
莫不离没说话,眸中却有了笑意。
那一刻,房间里似有流星飞过,回应着窗外温柔宁谧的盛夏夜色。
他挥了挥手,阿烈无声地躬了躬身,退出了屋外。
莫不离在原处站了一会,双目微阖,似是在回味方才的对话,又似是在细思此前诸事,那张充满矛盾的脸上,有着一抹少有的安静与宁谧。
良久后,他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