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即是说,李树堂与欧阳嫣然的主公究竟是谁,秦素,并不知晓。
身为最卑贱、最底层的异国宫女,她敢于偷看了那么一眼,已经是天大的胆子了。这还是因为李树堂这名字她曾在隐堂听过,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好奇心。
而事实上,若非在这场夜宴当晚便爬上了中元帝的龙榻,对这件事,秦素甚至根本都不会留下印象。
说到底,这一切竟还是中元帝宠幸之功。
望着青纱之外的一片树影,秦素的眸中,生出了一丝淡淡的苦涩。
自那场夜宴之后,她便升了位份,再也不必去做宫女的活计,自然也就接触不到李树堂之流。
至于诸皇子们,有废太子之事在前,中元帝对这些成年的皇子越发忌惮,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
在大陈的后宫,根本见不到任何一位年满十岁的皇子,而成年皇子们更是不被允许进宫拜见母妃。就算是年节宴会,他们也只能出现在中元帝规定的殿阁中。而因中宫空虚,一应年节的正式宫宴,中元帝从来皆是独自出席,从不带任何嫔妃。
彼时的中元帝,已经变得格外阴鸷古怪,对皇子们防备得尤其厉害,朝堂之上亦看不到这些皇子的身影。因此,前世时,秦素能偷偷溜去泰和殿,偷看薛二郎,偷看一应冠族的郎君们,却唯独见不到这些皇子。
反倒是欧阳嫣然,秦素有幸又见了一面。
那时,已是中元二十四年的深秋。
那一年,丽妃因心伤情郎之死而发了疯,揣着把刀子妄图刺杀中元帝,最后事败被擒。
为审清此案,监理司召来了相关人等问话,欧阳嫣然亦在其列,据说,她与这件案子有些关系。
秦素眸中的苦涩渐渐散开,及至唇角,牵起了一个苦笑。
那时的她,正欣然于丽妃的倒台,根本便没想起来多问一句欧阳嫣然是谁的人,便忙着去收拢丽妃手上的那点权柄了。
现在想想,这还真是……讽刺。
她记住了李树堂,甚至认出了欧阳嫣然,却偏偏不知道他们的主公是谁。
除了那个背影,她对那位皇子几乎一无所知。
秦素慢慢地往前走着,双足微麻,几乎提不起步子。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他们秦家,或者说,她秦素的对手,居然是一位皇子!
若非认出李树堂,偶遇萧继珣,再由此二人身上联想到了欧阳嫣然,秦素永远也想不到,她苦苦追寻的谜底,竟在于此。
她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山风掠过,更是寒凉彻骨。
自重生之后,她一直就不明白,他们秦家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有人要这样执著地置秦家于死地?而此刻她才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亦看出了那令人意外的数招伏笔。
那位不知名的皇子,倒还真是藏着一颗阴狠深沉的帝王之心。
直到这时,秦素才觉出了一阵后怕。
若非她一时兴起要出来散步,若非那一阵偶尔袭来的大风,若非她选择了这条小径……
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闭了闭眼睛,她平定了一下略有些紊乱的呼吸。
看起来,中元十五年萧家五族尽诛,随后秦家覆灭,何、范二姓尽成云烟,江阳郡这一系列的士族之殇,却原来,是与陈国最为激烈的太子之争有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