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龄面上的感动之意愈浓,接茶在手,一饮而尽,旋即掷杯于地,起身说道:“大人的知遇之恩,仆永世不忘。”
江仆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罢了,先生还是快些坐下吧,我还有事与先生商议。”
苏长龄依言坐了下去,只是他的情绪一时间似是难以平复,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
此时的江仆射,心下难免有些得意。
苏长龄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而他江奉先却能够令之臣服于己,此等情形,任是谁都不可能不生出得意之感的。
他亲手给苏长龄重新换了一盏茶,这才说道:“先生愿去泗水关,余愿已足。只是,先生也当珍重才是。”
苏长龄抚须一笑:“仆射大人的心意,吾心领了。不过,仆射大人也莫要忘了,九郎君仍为泗水监军。若泗水大败,监军也是要吃罪的。”
“吾省得。”江仆射撩袍坐了下来,面色一派舒展:“不瞒苏先生说,杜骁骑之前也提醒过我。”他说到这里便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他的意思是,把薛氏拖下水。”
“善哉。”苏长龄立时抚掌笑了起来,“我记得,那薛二郎很想去泗水,仆射大人何不成全成全他?”
“我与先生想到一处去了。”江仆射笑着与苏长龄对视了一眼,二人俱是心领神会,相顾一笑。
“九郎能回来,这自是好事。”略停了片刻后,江仆射又说道,面上多了几分思量:“然这领兵带队的人选,还是要好生挑一挑的。”
苏长龄闻言,不由心下冷笑。
这便是所谓的制衡之道。一军二将,互为制约,则那五千江氏府军便能最大程度地得以保全。
说到底,江仆射对他苏长龄,并不是完全放心的。
心下如此作想,苏长龄的面上却是慎重思忖之色,好一会后,方说道:“若论领兵之将,仆以为,江氏几位郎君个个出色,皆可胜任。”
“先生这话可就太夸着他们了。”江仆射捋须笑了起来,显是心情极好,说话的态度亦较之方才轻松了许多,“我那几个儿子我最清楚,没一个成器的。若他们中有一个能像那桓子澄,我可也不愁了。”
“仆射大人此言差矣。”苏长龄正色说道:“以我看来,大郎君沉着谨慎、二郎君聪慧机变、三郎君勇毅果敢、四郎君腹有千秋。每一位郎君都极为优异。”
他说着面上便露出笑来,颇为感慨地道:“仆射大人教子有方,所谓雏凤清于老凤声,阆中江氏将来的路,必会越走越宽。”
江仆射闻言,心情自是大好,口中却是谦道:“先生万莫再夸他们了,他们几个哪里有这样好。”
苏长龄便笑着抚了抚胡须,并不再往下说了。
江仆射想要从四个儿子里挑一个出来领兵出征,这种事情,他一个江府门客,自不好过多置喙。
再者说,这江家的水也不浅。如无必要,苏长龄是绝不会把脚伸进这淌浑水里去的。
见他不说话,江仆射目露沉吟,蓦地笑道:“先生那里,是不是有人去打扰了?”说着便沉下了脸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必是安分不了的,必是时常缠着先生罢?”
苏长龄便露出了一个苦笑,摇头道:“打扰二字却是谈不上的,这几位郎君确实都很不错,难分伯仲,一时间很难分出高下来。他们一心要为江氏建功立业、为天子排忧解难,仆亦深受感动。”
说来说去,就是没半句实诚话。这是摆明了不想在此事上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