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子也有趣,竟是天然地烧出来的,听殿下说,那原是一炉废窑,结果竟烧出了千载难遇的绝品。你们瞧瞧,那盘子上头水流千波,由浅而深,宛然流转,波中蛟龙盘尾曲身,直是浑然天成呢……”
二皇子夫人沾沾自喜的语声传了过来,却是在介绍着这藏龙盘的出奇这处,秦素慢慢地拉回了心神。
前世已矣,那黄柏陂已然转去了二皇子母族的手上,于是,这千古难遇的藏龙盘,便也自然而然地经由二皇子之手,转呈予了中元帝,成为了一件贺寿的大礼。
所谓物尽其用,秦素以为,这盘子放在中元帝的身边,才最为合适。而前世为秦家带来大难的这件珍瓷,如今也算是逃脱了厄运。
可惜的是,她本以为二皇子母族冯氏会私下昧了这件珍玩呢,届时秦素便又多一个试探之途。只冯氏却很醒觉,一早就把盘子呈了上来,却是叫秦素的打算落了空。
心下思忖着,她转眸而笑,抿唇看向了正说得热闹的几位皇子夫人。
她们几人皆依着序齿挨在她的宝座之下,正自轻声地说笑着,几乎人人都是一脸的欢喜,唯三皇子夫人谢氏面色淡然,似是有些落落寡欢。
秦素侧眸看了看她,心下也自唏嘘。
满堂珠翠、鬓影衣香,唯谢氏一身老绿色衣裙,发上的钗子虽是羊脂玉的,那水头儿却像是旧了似地,蒙着层灰。
此刻,那明亮的烛火照见她的眉眼,纵使粉黛千重,亦掩不去她面上的沧桑,偶尔一回首、一转头,那乌发之中竟掺了几根银丝。
“三妹妹也别光坐着不说话啊。”梁氏的语声适时响起,温温吞吞地,既不是劝,亦不是笑,反倒叫人听着心安,“今日乃是欢喜事,等散了席还有戏酒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瞧瞧,那南曲班儿又排了《天宫贺寿》的戏码,据说那小戏儿能一连串翻上十来个筋斗呢。”
她说得热闹,谢氏却也只向她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似风过水痕,略一散荡,便没了:“教皇长嫂见笑了,只我还是算了罢。好容易这身子才作养得好些,却也不能久坐,乏得很。等一会儿向父皇敬了酒,我便要先告退了。那戏酒,不听也罢。”
她的语声极微,说话间又将袖子半覆了唇,除了挨得紧的这些女眷,几位皇子却是听不见的。
梁氏便不再说话,只向她一笑,娄氏与四皇子夫人陆氏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眸光变幻。
秦素知道,谢氏与三皇子是真正地离了心,如今两夫妻分房而睡,一个住在正殿,一个去了抱厦。据说那抱厦年前有些漏雨,至今都没修好,谢氏便住在里头,也不抱怨、也不生气,什么话都没有,就跟个活死人也差不离了。
秦素扫眼看过去,不再说话,静候着稍后开席。
未几时,玉磬声响,吉时已到,中元帝便站起身来,说了一段祝酒词,这场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真正的百官贺寿,今日上晌已经在景泰殿拜过了,如今这场宴会则表示着热闹真正开始,而接下来晚上的戏酒,则又是一个**。
秦素前世从没参加过万寿宴,却也觉得一切新鲜,那做成桃子状的面点与雕成仙鹤样儿的精致酒樽,犹得她的喜爱,是故吃喝得尚算开怀。
事实上,不只秦素,便是那几位皇子亦是满脸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没来,他们看着倒是比以往还要热络些,一个个轮番地向中元帝敬酒,将那吉祥话儿说了好几箩筐,简直恨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滚倒在地,在这位天子的脚下讨好卖乖才是。
秦素瞧着十分不像,心下很有点鄙夷。
这几位也是借酒装疯,想探一探中元帝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