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轻咳了几声,微带喘息地道:“三皇兄说来说去,终不过只是‘据你推测’、‘据你猜想’罢了,你说皇妹妹杀了人,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三皇子闻言,神情微滞。
“还有身份真假一说,亦是莫明。”太子殿下的语声继续传来,沉着而又清晰:“若是单凭那几个仆役以及三年前便身故的秦世章,便要指证皇妹妹有欺瞒之罪,吾以为,还是欠考量了。三皇兄立功心切,未免操之过急。”
到底是太子殿下,一开口就拿住了三皇子话中的漏洞。
的确,从开始到现在,三皇子说的始终都是他的猜测,却没有一点实质上的证据。
众人的视线,此时便又都转向了三皇子,看他如何应对。
三皇子温温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太子,而是转向了中元帝,揖手道:“父皇,儿臣正要将人证带来,父皇瞧着,是不是现在就把人叫过来?”
中元帝微带不喜地看了他一眼,语声微凉:“既是有人证,为何不早说?”
三皇子心下凛了凛,连忙陪笑道:“父皇恕罪,因先要将前因说清,才能引出后面的人证与物证,故儿臣一开始便没有……”
“罢了罢了,快去把人叫上来吧。”中元帝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面上微带不虞。
三皇子再不敢多话,提步走去殿门,向守在那里的邢有荣说了几句话。
邢有荣一时却是不敢应下,回身往殿中看了看,便瞧见中元帝向他挥了挥手:“你照老三的话去做。”
“诺。”邢有荣应了一声,便躬着腰退了下去。
三皇子缓步回至殿中,向着中元帝深深地行了一礼:“父皇,趁着人证未至之前,儿臣还有件事要说。”
中元帝“唔”了一声,皱起了眉:“老三,勿要再故弄玄虚。”
三皇子恭声应了个是,便行至了众人围坐的中间位置站了,面朝中元帝说道:“父皇,儿臣因着要细查皇妹妹的来历,这一来二去的,却是查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而这个消息,只怕在座的大多数人,是头一次听说。”
言至此,他故意停顿了片刻,似是为了让诸人都能听得仔细,方才续道:“儿臣查出,便在元年之时,流放辽西的桓家,被人偷走了一个女婴,而这个女婴,正是桓氏最小的女儿——桓氏十三娘。而巧的是,十三年后,亦即是中元十三年的夏末秋初之际,桓家的这个十三娘,却是找到了。”
此语一出,满座皆静。
然而,再下个瞬间,便有轻微的吸气声响了起来。
三皇子转身往旁看了看,目中再度划过了一抹得色,不紧不慢地道:“想来诸位也都听出来了。的确,这事说来也真是巧得很。因为,皇妹妹被人发现公主身份的那一年,也正是中元十三年。而更巧的是,桓家找到的这个十三娘,也正是流落在江阳郡的青州城。说到这里,诸位只怕不免要想,怎么竟会这样地巧,流落在外的晋陵公主,竟然与桓氏十三娘同处一城,且更是在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时刻,各自被亲人找到。这难道不奇怪么?”
大殿中,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是,这死寂却又并非纯然的静,因为,有一些什么正在这死寂之下蒸发着,仿佛只待一个契机,那些东西就要冒将出来,将一切焚烧成灰烬。
此时的中元帝,已然不再去看秦素了。
他垂目望着御案上的那叠口供,眸光如幽幽深井,叫人难以揣测。
“晋陵,你无甚话可说么?”蓦地,他开了口,冰冷的语声如殿外疾飞的雪,刮得人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