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离闭了闭眼,再度深深一叹:“我……愧对父王,更愧对那些誓死追随父王的家臣门客。若非因我之故,父王当年举事,不会败得那样凄惨。”
“广明宫‘念青居’的花坛里,有一方断石,是从此处取的罢?”桓子澄问道。
比之莫不离时而伤感、时而讥讽的情绪变化,桓子澄就如同冰做的一般,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情绪,可谓冷酷无情。
他所说的“念青居”,便是莫不离住的那间破败小院,那院子的花坛里,有一方白『色』的大石。而那院子名叫“念青”,想来亦是隐晦地表达着对靖王的一种怀念罢。
见他竟问起此事,莫不离先是一怔,随后便又怅怅地起来,摇头道:“并非如此。那石头实则是我从别处找的。自永平十九年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回白云观。”
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往周遭看去,眼前似又浮现出当年偷出秘径之时,那满目疮夷的情景。
彼时,他在秘径中一藏就是半年,好容易待外头风声没那么紧了,这才悄悄从山下破庙逃离,一路上收束旧部、寻找助力,其艰辛困厄,委实难言。
物换星移、人事皆非,此刻重回白云观,却是在仇敌之子携万钧之势而来之时。
莫不离忍不住扯动嘴角,面『露』自嘲。
他与他的父王,皆将命终于此,这是否亦是天意?
“听郡王一席话,诸事已明。”桓子澄的语声还是那样清冷,就仿佛这积了满地的雪,再也无法融化:“先是祖父与先帝暗中联手、背叛靖王;后又有家君告密,再度令靖王陷于险境。纵然祖父与家君所为乃是桓氏族人所必须做的,然,我桓氏与郡王,果然有不共戴天之仇。郡王下手害我桓氏,理所当然。”
三言两语间,竟是完全认同了莫不离对桓氏的一再算计。
静了片刻,桓子澄便继续淡声道:“有郡王一言,则我多年来的疑『惑』已然尽解。稍后吾将取郡王『性』命,想郡王亦可安然就戮。”
莫不离看着他,唇边慢慢浮起了一个苦涩的笑:“当年求生于斯,如今得死于斯。天意也。成王败寇、胜败天定,人力之不及也。吾,死得其所。”
空地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皆不出声,似在等着那大雪停息。
然而,那雪却一直当空飞舞,有朔风时而掠过,卷起片片雪花,轻覆在那大石之上。
“皇叔后来远赴赵国,甚至还在隐堂呆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寻找遗诏么?”清弱的语声突兀响起,却是秦素问了个问题。
这些消息还是桓子澄打听来、再由秦素自己整理而出的,但却并不全。
隐堂的知情者,已然差不多都死在了各种各样的任务之中,毕竟那隐堂做的就是这些事,人员伤亡实属平常。而如今活着的那些老人里,就算有人听说过此事,却也知之不详,是故秦素才要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