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端着她喝了小半碗的粥出去,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水妞儿,你睡着的时候,有个男生一直给你打电话,我看他打得那么急迫,就给你接了。如果你有时间,给他回一个。”李婶掂量着字眼,又说,“我没告诉他你生病了的事,怕他担心,所以跟他说你想好了会给他电话。”
李婶出去了,临出门时贴心地替她掩上了门。她思索李婶的话,想必李婶都知道了。可是,她没有说她一句,甚至还那么深明大义地给她做了很好的处理,让她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
她掀开被子一角,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取出手机。开机,屏幕由暗转亮。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她一一去读。读完,陷入沉思。
手指就已经是放在他的名字上,却迟迟点不下去。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一点,就能接通。然而,接通之后,要说些什么?她说了那些话,他能原谅她吗?难道,让她道歉吗?可是,她为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了吗?
心在弦上的感觉,至今想起她都后怕。除去罗荼离开时,那是她最害怕的时刻了。她怕失去他,所以她连『性』命都不顾了,跟着跳了下去。她这一跳,付出了她的真心,甚至是她的孤傲。意味着,她向一个人敞开了心扉。结果呢?她必须承受所有的无助、『迷』茫、恐惧,而这些都是他给的。
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一切乃至真心交托给另外一个人,可是他却只能带给她痛苦和眼泪,后怕和心惊,胆怯和恐惧……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请原谅她,请宽恕她,她不敢要一份随时离去,一份不安定的承诺。
握着手机,摁掉关机键,手却不小心地先点了拨号。宋井桐一惊,只响了一声急忙地挂断。
那边,再拨回去时,传出冰冷机械的女声。程向阳几乎是手机一亮屏接起,但宋井桐却更快地挂断。他猜想,她是打给了他,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给挂了的。不管说什么,沉默也好,她打过来了,他都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了。
那天,她哭得那么痛心,忍着眼泪怨恨地看向他时,心都绞痛了。她眼里的关切、欣喜、失而复得,又带着决裂的愤怒,撕裂了他。她是害怕失去,怕失去他。可是,他不懂她的怨恨因何而起?
抓了车钥匙,程向阳准备出去。程女士喊住了他,“站着,要去哪儿?”
他没回过头,说,“有点事。”
程女士放下咖啡,走到了他前面。微抬头,视线齐平他的下巴,“你能有什么事?又去疯玩是不是?”隐约的怒气,她控制得极好,让人察觉到又似乎察觉不到,隐约的才是最威严的。“你怕是忘了前天你怎么回来的了?”
程向阳不回答,倔强地站立着与她对抗。程女士低头看向他手,从他手里抽走了车钥匙。“外边下着雪,等雪停了你再出去。”她恩威并施,从容不迫地坐了回去。程向阳却没有如她所料般听话,反是坚毅地往外走。
程女士目光追着他笔挺的身影,雪落在他身上。她屈服了,追过去,“拿去,早点回来。”不等程向阳说什么,她扭头走进房子。她扶额,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一会儿,程彧处理完公务从书房出来,撞见了程女士心力交瘁的一脸疲态。“怎么了?”程彧手轻轻捏她的肩,程女士抬头,冷冷一撇,似是对他不满意。他受惊,不知道所为何事,哄道,“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提出来,我改,都改。别闷在心上,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程女士瞪他。一如程向阳曾经作的比较,虽说程女士和宋井桐都是同一挂的类型,可是,程女士的冷淡中更多了些任『性』,而她向来都是理智的。好比现在,程女士不收敛半点怒意,直接对程彧说,“能怎样,还不是你儿子的事!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都是一个样,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我当是什么事。”程彧笑,手臂圈住了她脖子,“那是他乐意的,你心疼也没用。当年我妈还不是一样心疼我,那我还不是要追你?别管了,要管的话,你花点时间管我。”
程女士拿开程先生的手,望着外边弥漫的雪,忧心忡忡。她后悔,刚才真不该心软给了他车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