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充满年代感的小物件儿,像是回忆录、铜钱手链,孩提时代稀罕得不得了的物品应有尽有。钢筋水泥高耸的大厦鳞次栉比,物质欲望横流,麻木了太多的人,来到这里,似乎所有怀恋的、真实的感情,全涌回体内了。牛皮纸质封面的回忆录,在很久之前很流行,毕业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会发下去让人帮忙写。那时,好像都没有人叫宋井桐写,到了初中才有几个大胆一些的,唯唯诺诺的有些拘谨地递到宋井桐面前让她留言。
不是一下子接过,而是始料不及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定在那个本子上,“为什么?”所有人乐呵乐呵地拿着本子找人写,唯有宋井桐坐在位置上,不去找别人,别人也不来找她,一切的热闹都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女孩回答,因为我们是同学啊。其实,眼里的怜悯已经出卖了一切,女孩同情自己,同情她没有人邀请。宋井桐对人情世故早早的敏锐,不成熟的演技和不自然的掩饰骗不过自己,鬼使神差的还是接过了。
娟秀工整的字迹,笔锋稍利。那个时候宋井桐没事,除了学习、看书、练琴,最多的一项就是写字,不停地写,不停地练,消遣的来来回回就那几样。没人找自己玩耍,而她自己也不愿走进别人的世界,生怕再被刺痛,以封闭拒绝了别人。陆陆续续又几人找,也许是因有人成功了。最后的是一个男生,低声咕哝了一句,你也不像平时那样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才刚发现一个人的另一面或者想要了解一个人时,已经错过了很多。
宋井桐笑了笑,自己以前,真的没有什么人接近,真的很不讨喜,虽然现在还是一样,没变多少。归根结底,与自己性格有关,从罗荼离开后,从被别人嘲笑没有妈妈之后,对于谁宋井桐都是防御抵触的,冷冰冰的人,自然没人愿意接触了。
就好比,没有人愿意通过一个人脏兮兮、乱糟糟的外表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无论那里面是有多美丽多纯洁。所以,人要花些时间装点自己。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要辩驳,不要美称或借由说打扮是为了给自己看的,不是为了别人的。实际上,人的打扮,更多是为了别人。出门前精心描绘半个小时或一两个小时的妆容,没有人敢百分百肯定说,绝绝对对是为了愉悦自己。有那样说法的人,如果在别人一句点评,例如说,呀,你化妆了,好浓的妆啊或今天的眼影晕糊了之后,没有一丝不悦、反感或排斥的,一千个人里挑不出一个。性子急的当场怒,关你屁事?
回忆录,宋井桐都没有拥有过,现在一想,不免略显遗憾。秋季时常有风,挂在窗边的风铃,风一撩动,清脆地响着,煞是好听。走到窗边,手指一拨动,响声更为清脆。宋井桐把风铃摘下,那一瞬间,快乐得像个得了礼物的孩子。她买走了风铃,不是十几岁女孩子的年纪了,心事也不再那么的单纯可爱了,却不合时宜的少女了一把。
不知不觉,晃荡到了日落。从早晨十点出的门,一个人晃悠到了夕阳染红天际。落日的余晖拖着长长的影子,留下一串悦耳的风铃声。走在回程的路上,亦是悠闲安详,如同晚归的麋鹿,踏晚而回,与景框成一道美不胜收的画面。
宋井桐把风铃挂在门前,风一吹就响,她的唇角勾勒出满意的弧度。李婶咋舌,脾气未消,路过时白了宋井桐一眼。她不以为意,报以微笑,很美,美得不能移目。李婶更不乐意了,称太吵了,要摘下。宋井桐抱住李婶,耍赖不让,不知是不是晚霞的关系,总觉得那样的时光好短,短得不真切。宋井桐道,“李婶,别摘。纵使今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了,听到这风铃声…”
话尚未讲完,李婶气呼呼地打断,“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不在我们身边,还能到哪儿去。”李婶瞪眼,先前的生气归生气,渗入骨子里的宠爱和关心却不是假的。没有哪位长辈听得不吉利的话,李婶同样不例外。宋井桐被斥也没恼,跟转了性子似的,没心没肺地笑着。笑容很美,很洋溢,美人如斯,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