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李兮最明智,做得最好的一点那便是,无论何种情况,李兮绝口不问云睿的过往。李兮从来就没有闹着问过,云睿,我是第几个?从来没有。一如现今,李兮讲,“书书,你切实一点,往前看,别念这些死得灰都不剩的破事,没意思。就算人家谈了几千几万个,这些都不紧要。重要的是,现在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些过去的人,而是你。听话,别揪着过去不放。”
不曾想,经年之后,李兮成了那个在感情世界里活得最通透的人,那么清醒,那么透彻。当然,该笨的时候,适时遮蔽锋芒,糊涂到底。
一腔孤勇,试过了,努力过了,才不留遗憾。这个故事的结局,终究不辜负。
那天,陈玉书在人来往去的诊室门口站着,诊室里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医生的病人皆因这突然推门而入怔了怔。身后,护士急红了脸,跟这位正会诊的医生解释拦也拦不住。听罢,医生绕有兴致地凝过来,嘴角笑意盈盈地望着陈玉书,而她,只咽了一下唾液,毅然决然中携着千经百练后依旧的羞涩,“李炽,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周遭的空气骤然寂静了,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大胆的告白给震惊了,除诊室那位医生除外。他唇角荡出更深的笑意,声音沉静得让告白的人心颤了又颤,直直跳到嗓子眼,他说,“你先到外边坐一下,等会再告诉你。”
铁定凉凉了。几乎所有人在拒绝别人时,决计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拒绝,不会让人走不来台。不言而喻,千古自成定理。没再继续凑热闹的必要,经过的人低声讨论了几嘴,走时,或是几分半缕的怜悯,大概是预知了结尾那般习惯性地投注了同情。
陈玉书本可蛮不讲理,纠缠不休地非要出个答案来的,可不知为何,她真很听话很乖巧温顺地关上诊室门,在走廊那一排长椅坐下。她头低得低低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唇很不自觉咬在一处,这是人在紧张时的表现。
后来这个词,也许真是听过的那么多的词之中,最难过的词了。后来,我们长大了;后来,我们四下为安;后来,我们鬓发斑白;后来,我们消失不见,我们渐行渐远;后来,我们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怯懦模样……后来,太多的数不尽的后来,一点一点地改变了那时的容颜,侵蚀了那时的意气风发、一往直前,畏畏缩缩占据了主要。
习惯性孤独,间歇性渴望,俨然成了大多数人的写照。不愿一个人,不喜一个人,又享受着一个人,偶尔的时候,还会没心没肺地觉得一个人自由极了,自己也蛮不错。但行走在繁华的街道,所有人身旁都有人,只有自己形单影只时,不免生出渴望,强烈的渴望。但凡要付诸行动,摆脱这种状态时,怯由心生,没等迈出去已打退堂鼓。
曾经,喜欢一人很是容易,忘记往往好难;年岁增长,忘记一个人不难,喜欢一个人不易。喜欢,就是喜欢,夹着几分羞涩就能表达出来的莫大勇气;嗯,不知道,这是反反复复兜兜绕绕后给的回答,这份回复里或多许少都掺了几分考量,对未来,对一切的一切。暮然回首才发觉,原却,纯粹离后来的那个自己遥远不及。
还好,陈玉书没到在遇见一个人之前,早已花光了所有心力的年纪。还好,陈玉书仍旧保有纯粹的追求。
等了近乎一个小时,诊室外拿号预约的人一个一个空了,那扇关紧的门这才从里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脱下了象征身份的白衣。在对方站定在自己面前,身影笼罩在头上后,陈玉书才缓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着他。
没开口之前,李炽就抢先了,却不是等了一个钟想要的,“医院旁边的菜馆子新推出几道菜色,一起去尝尝?”陈玉书压根没料到会是这样,她愣了愣。李炽就笑了,明眼都能瞧出心情大好。“饭点,不饿的?”他问,她懵懵地摇头。
陈玉书被连拉带拽地带到了饭店,等入座了,菜上来了都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坐在这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白,现在这人的态度模糊不清的,陈玉书没法更没心情吃下这饭。在李炽为她盛好一碗菠萝饭放到她前边时,陈玉书按耐不住了,“你让我等一下,等会就告诉我,那、那你现在,你是接受还是、还是拒绝?”倒给个准话啊,早死也好早超生。
“玉书,表白这种事,应该由男生来做。”李炽讲。陈玉书云里雾里的,分不清这里边究竟何意。李炽无奈地笑,对她迟钝的脑子无可奈何,“我是说,玉书,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适应我是你男朋友的事实了。”
陈玉书惊得脑袋晕晕乎乎的,一连用了两天才敢相信,原来不是梦呐,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几乎感动得流泪,等了二十几个年头,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那个人了。她还真就哭了,抱着李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混着鼻涕抹到李炽衬衫袖口上,嘴里还断断续续说着些话,她说,“终于有人要我,我还以为自己要孤独终老的。”
进入热恋期后,陈玉书才将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李兮,李兮张口就揶揄她,太好了,恭喜我们书书成功将自己推销出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有人说,缘分是注定的,不管回首可及或不可及的岁月里,属于自己命定的那一位会悄然无息靠拢过来。从来不曾被人联想到一起的两个人,慢慢会拥有交集,距离越来越近,直至密不可分。大概就是,注定的,永远不会被抛弃,即便中间等待过,结尾总是会让等待变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