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鬓已经花白，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深深地绝望里。又像是回到了那件事初发的时候，他悲伤的仰起脸。

“那件事也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劝住他。要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能安慰顾达新，他或许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也就不会死了。”

他一直压抑着抽泣，最后干脆放开来哭泣。一个年近半百的人，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方南皓嘴角扬起苦涩的笑，他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混蛋。没想到竟然混蛋成这样，要不是他，怎么可能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他的死，完完全全就是报应。就算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他也不会同情他。

时间过了半晌，又或许是过了很久很久。陆远槐才停止抽泣，他自嘲的笑笑。

“我们三个人，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这把老骨头了，估计迟早也是要遭报应离开的。我已经苟活了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当所有经过全部说出来的那一刻，他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整个人每天都活的浑浑噩噩的。

能够说出来，他心里才觉得是解脱了。

方南皓一直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对那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本来就没对他抱多大希望，现在更是。

“那……陆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安罄不是没办法生孩子吗？她的那个小孩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领养的?”

他还没有毒舍到对一个死去的人那么不尊重，既然是他父亲那么深爱的人，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等我跟你说完……”他挥挥手，示意方南皓不要着急。

“顾达新死后，他的老婆就拿钱跑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去她家里找她。就只看见她一岁的孩子在家里哭，你父亲是真的很愧疚，加上安罄又没办法生孩子，所以就收养了那个孩子……”

方南皓只觉得心里一凉，他头顶的血管咚咚的跳着。仿佛整个人都跌进了深渊里，那么可怕的地方，永远触不到天和地。

他想过那么多可能，现在却有一个最可怕，他最不能接受的最大可能摆在他的面前。他呼吸孱弱，几乎是颤抖着问他。

“我爸收养了顾达新的孩子，那个小孩，是不是女孩子，是不是叫安然……”

陆远槐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是啊，那孩子我也见过。是叫顾安然，可是后来你父亲出车祸了。也不知道那个孩子这么多年怎么样……我应该找到她，好好照顾她的。”

方南皓只觉得万箭穿心，心口仿佛被蚁咬开了一个洞。夹杂着破碎的痛楚，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么说……安然确实不是他父亲的女儿。这么说，父亲之所以对她那么好，只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要弥补，这么说……他之所以不喜欢母亲，只是因为母亲害得那个叫安罄的女人无法生孩子！

无数恐惧袭来，他就像被水草黏住。恶心的气息不断钻入鼻孔，他再怎么卖力挣扎，都是于事无补！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片段，都是安然的眼泪。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从来就没有笑过……

她安然的父亲已经被他的父亲害死，他还这样的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真相，把她伤害的那么痛。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自私和暴戾，要不是他。安然不会这样痛苦，要不是因为他，杜姨也不会死……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真的有轮回和地狱。他这辈子做了那么多错事，他才是那个最应该死去的人！

安然，安然……

他一瞬间只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极度缺氧似的。天依旧那么蓝，云依旧那么白。

可是天地在他面前不断的旋转，方南皓只觉得头晕目眩，最后直直的朝地上倒去，晕厥了过去。

方南皓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焦土。他在热的可以烤化人的焦土上行走，额间的汗都被蒸发掉了。

远方是一片净土，中间还有一个水湖。里面的水清澈透明，而他热的头晕目眩。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快速蜕下自己的衣衫跳进水里。

他大口喘息着，浑身的燥热都得到了救赎。耳边忽然传来安然爽朗的笑声。他隐隐看见安然从水里浮出来，身上只披了一件白纱。姣好的身材在水里若隐若现，而她笑盈盈的向自己走来。

方南皓浑身一紧，她双手环绕在自己的脖颈上。精致的小脸不断靠近自己，但是随后，她开始七窍流血。

极其可怖的笑容，缓缓把自己拉近水里。他感觉到了窒息，却不想挣扎，这是他欠她的。就这样死去，比什么弥补都要好。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人中却突然一阵剧痛。他皱眉，缓缓睁开眼睛来。

眼前是陆远槐关切的眼神，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见他醒过来，都松了一口气。他听见陆远槐的声音道。

“你看看，你这孩子还说自己胃口不好。一天天的忙啊忙，也不好好吃饭，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你是要吓死叔叔我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