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境内有一条极美丽的河,名叫星津。河面并不宽阔,但河水极清,倒映着两岸的巍巍青山,蜿蜒迤逦,别有一番幽情。
星津河畔,一片野果丰硕的山林内,有一间用树枝和苇叶搭成的小棚子,阿媛和小影就住在里面。
当初带着李荥从殷罗逃往百州时,在殷罗和百州的边境,小影和阿媛碰到一队在两国间做贸易的商队,并从他们手中买得了少量的火药。将李荥送往青湖安顿好后,两人来到此处躲了起来,好让小影研制她的毒针丸,这一躲,就是半个月。
毒针丸研制好后,小影却暗暗地愁了起来。毒针丸有了,李荥的那件集防御与攻击为一体的软甲她也拿来了,已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再继续拖沓,可是,她终不能带着阿媛一起去冒险,她必须想办法甩开她。
这几个月和阿媛在一起,她又体验到了那种熟悉的温情和快乐,想起要和她诀别,她好痛苦,痛苦得不想去想。她甚至一度这样想过:为了阿媛,我要活着,她离不开我,我也同样离不开她。可是,她心里清楚,此行,她是要去杀即墨襄,杀平楚只手遮天的骁战王爷,她不可能活着回来。
她不怕死,可是,她却怕这生生离别的痛。
昨夜,和阿媛一起躺在草棚里,听着外面夜枭的叫声,她想起了阿媛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人自怀揣着悲伤踏上仇恨之路以后,除了更多的悲伤和仇恨,什么也不会得到。”
要说内心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泛起战栗,那是骗人的。她想报仇,她也怕得到更多的悲伤和仇恨,她认为,唯有自己独自踏上这条仇恨之路,才能避免这个她深深为之惊惧的后果,因为她会以自己的死,来作为这条仇恨之路的终结,人死了,便不会感觉到更多的仇恨和悲伤了。
她不能承受在报仇的路上失去,尤其是,失去阿媛,她会悲得痛不欲生的,她会恨得毁天灭地的。
听着身侧阿媛那均匀的呼吸声,她眼角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最后,她决定,明天一早,离开这里,带阿媛去最近的城镇为她庆祝及笄之喜。庆祝完后,寻找机会单独离开,易容返回洲南,绕道从西岭再到京北,最后进入平楚。
次日一早,天刚亮,阿媛醒来,见小影已站在草棚外,她坐起身子,揉着眼睛道:“小影,你起来这么早干吗?”
小影回身,笑着道:“阿媛,起来收拾一下,我们进城去给你过生日。”
阿媛一怔:“过生日?”
小影见她一脸懵懂,忍不住窜进草棚,一边戳点着她的额头一边道:“喂,某人答应我将生辰定在九月的,难道又要反悔不成?”
“没有啦,只是现在我们身无分文的,去城里做什么,就在这过好了。”阿媛边躲边道。
小影小脸一垮,道:“说起这个我就后悔,那么一大箱金银珠宝,我怎么就全部留给那小子了呢?”说着,挤眉弄眼地用手在空中抓捏了几下,“就算拿一两件也好啊。肯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在发生作用。”
阿媛见她动作滑稽,忍不住扑哧一笑,问:“怎么说?”
“我绝顶聪明的小影,也因为跟你在一起,变得近傻者蠢了嘛。”小影说完,动作迅捷地逃到草棚外面,看着阿媛贼笑。
阿媛却不去追打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道:“你少来这套吧,要不要拿他的那件软甲你都挣扎矛盾了好几个晚上,你以为我不知道?”
小影哼一声,道:“才没有呢,我那是因为见那软甲穿着太过难看,有损我天姿国色的形象,这才矛盾的。”眼珠一转,又凑过来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阿媛看她一眼,怀疑道:“怎么?难道你还有私房钱藏着?”
“私房钱我是没有的,不过,我有这个。”小影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支玉箫来,滴溜溜地在指尖转了一圈。
“你要把它卖了?”阿媛瞪圆眼睛。
“对啊,反正我现在也不吹它了,带着累赘。”小影无所谓道。
“那你把它送我吧,就当是我的礼物。”阿媛知她极爱吹箫的,不忍见她一时之气将心爱之物卖掉。
“那可不行,你又不会吹,要它干吗?再说了,我说过要送个色香味俱全的男人给你的。你说这青楼里为何就没有男妓呢?唉,够伤脑筋的呢……”小影愁眉苦脸絮絮叨叨地说着,听得阿媛小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边向她扑来一边恼怒地大叫:“你这家伙,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小影这张嘴还是完好无损地在津河镇的当铺里与掌柜讨价还价,并最终说服掌柜以三百两的价格收了这支玉箫。
背着沉甸甸的银子,小影兴高采烈地和阿媛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逛到一个挂满珠花首饰的小摊前,阿媛停下了脚步。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心里就算藏着再多的事,也抵不过爱美的天性使然。
小影转眸,见不远处有个装饰考究的玉簪铺子,便对阿媛道:“阿媛,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买两串糖葫芦来。”
阿媛回头,见前面不远有个卖糖葫芦的,便不疑有他,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