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两人俱未出声,燕九却笑着兀自大喇喇地迈进门来,道:“听闻因有人要宴客而亲自下厨,霸占厨房,以至于时过晌午在下却无饭可吃。二位饭菜如此丰盛,不介意多置一副碗筷吧?”
小影还未说话,景苍微带不屑的清冷语调却已接着燕九的话音绝然响起:“介意!”
燕九却犹如未闻,在小影身旁稳稳坐下,将酒壶放到桌上,浅笑开口道:“洲南景郡王,好大的火气。幸而在下带得薄酒两杯,冰镇过的,正好给景郡王解暑降火。”说话间,已有楼中侍儿给他添上了碗筷。
景苍眉眼不抬,冷着脸道:“请你出去!”
燕九扫了眼桌上,喜道:“哟,宝贝,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嗯,赶紧让我尝尝味道如何。”说着,拿起筷子就伸向那碟牛柳炒白蘑。
还未触及碟边,一阵劲风扫过,燕九手中那双镶金丝的象牙筷突然化作一片齑粉,被掌风扫落檀色的桌面,铺开面粉般薄薄的一层。
而燕九执筷的手指却完好无缺。
小影心中惊了一惊,如此掌法……
燕九却大笑出声,轻拍了拍双手,转过眸看着景苍,道:“阁下好内力,好掌法,可惜却独独缺了份果断。你留着燕某这双手,燕某必然还是要留在这里吃饭的。”言讫,转身向门外唤道:“侍儿,拿双筷子来。”
景苍豁然起身,行动间便要于燕九不利,小影却与他同时起身,因与燕九离得较近,身形一转间已将燕九拦在身后,抬眸笑道:“景公子方才好意,清歌心领了,请景公子手下留情,切莫伤了清歌的心上人。”
景苍一怔,眸光变了好几变,皱眉问:“他是你的心上人?”
小影仰首直视他的双眸,道:“正是。”
景苍眸光突然冰冷如剑,轻喝:“如此,我更要杀他!”言讫一掌袭向小影当胸,小影大惊,当即默运化字诀推掌去接,两人双掌相碰,小影却未感到丝毫内劲,心中正奇怪,忽听身后哐当一声,门外却传来一声惨叫。
转身一看,却见燕九跌倒在地,正一边爬起身一边道:“我早跟宣园说过,圆形的凳子容易滑倒,他偏不信……”
小影见他无事,愈加迷惑不解,门外过道中却传来惊呼之声,她抬眸一看,赫然看到墙体上一道掌形窟窿,透过窟窿,可见过道内人影晃动。
燕九却老早跑过去打开了门,往过道内一看,跺足道:“哎呀,我叫他去取筷,不想却害了他性命!”转身又对景苍道:“你要杀我,下手便是了,何故伤害无辜?”
景苍看着他,冷冷眯起了双眸,能躲开他那一掌,此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小影闻言出门来到过道内,见方才侍立门外的侍儿果然口鼻溢血地倒在地上,伸手一搭脉搏,已是咽了气了,当下心下大忧。
燕九走到小影身边,很是痛心道:“死了吧?来人啊,快快去报官,就说龙栖园出了人命案子了。”
小影正待相阻,景苍却已走了出来,瞥了眼燕九,对小影道:“姑娘今日之盛情,容景苍日后再报。”言讫,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小影回到房中,坐立不安。杀人偿命,按景苍的脾性,自己做下的事绝不会赖,即便有五皇子护他,但在党派争斗中,此事必然会被放大,说不定还要将整个洲南都扯进来,届时,谁能全身而退?
再加上一个不明敌我,不知深浅的燕九从中作梗……
越想越焦躁,同时也暗怨景苍为何此时还这般冲动任性,丝毫也不顾念景澹与洲南的大局。
但思及他出手时的神情以及那一句“如此,我更要杀他”,心中情绪却又翻腾不休。
他还是为她,为何?他已失了记忆,已不记得她,可为何会再次喜欢上她并为她不管不顾,就如四年前一般?
难道,天注定,他和她今生就是要纠缠不休么?
“清歌姑娘,有位客人点名要见你。”心中正烦恼不休,耳畔却突然传来侍儿的声音。
“谁?”她有些不耐烦地问。
“是平楚的丞相,即墨晟。”侍儿在门外低声道。
“不见!”她几乎想也不想道,对于即墨晟,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怨怼。
侍儿刚刚离去,她的房门又被推了开来,她恼怒地看着倚在她门框上笑得风轻云淡的燕九。
“你很烦躁。”他心情甚好地开口。
“对,都是因为你这个祸根!”小影恨恨道。
燕九闻言笑得更欢,慢悠悠地踱进房来,道:“方才你还不是用我这个祸根当盾牌,将那景大公子激得好不生气?若非那雷霆一怒,我又岂当得了使一洲郡王身陷囹圄的祸根啊?”
小影被他说得又气又郁闷,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按在窗前,道:“你不准使人去告他!”
燕九低眸看看将他华美的衣襟抓成一团皱的白皙小手,道:“这算是求我,还是逼我?”
“求又如何,逼又如何?”小影紧盯着他的眸子。
燕九笑着仰头,似有些无奈,随即又低眸看向她,一字一字道:“求尚可,逼么……燕九自认为,此时此刻,普天之下,还没有人可以逼得我燕九。”
小影看着一脸轻松随意的他,渐渐松了手,侧过身,不吭声。
燕九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襟,语气微带酸意道:“你既如此在乎他,当时又何必假情假意拒绝他?”
小影背过身子,道:“出去。”
“看看,对我多狠心,眼看利用不着,便一时也不愿与我多呆。”他浅笑着转至她的身前,又道:“其实,你只要对我好一点点,别说不去告他,即使让我派人八抬大轿将他抬出来,我也愿意。”
小影抬眸,问:“何为‘好一点点’?”
燕九笑了起来,低眸看看她腕上的琉璃手链,道:“将你心爱之物,借我赏玩一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