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足下生风,快速向那狭窄的石缝内窜去,却是畅通无阻地到了对面。
穿过石缝,她抬头,立刻被一只形状凶猛的巨鹰吓到。
具体的说,那是只巨大的雕刻在一座圆形的宫殿顶端的石鹰,但它的样子过于凶猛,两只钢爪紧紧抓住宫殿的顶端,黑色的翅膀遮天蔽日地展开,锋利的喙冲着地面,两只巨大的眼睛是两团燃烧的火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从地狱飞出来的恶鹰,正狰狞地盯着你,但凡你敢妄动,下一秒它那巨大的喙就会将你一口吞噬。
映射在石缝中的光亮,正是来自它那两只熊熊燃烧的巨大眼睛。
小影迅速镇定了心绪,向那座巨大的堡垒一般的圆形宫殿跑去。
谨慎地慢慢登上那高高的台阶,四周寂静无声,她踮起脚伸手抓住那冰冷的鹰头铜环,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那巨大的门扉拉开。
随着一阵嘎啦啦的沉重闷响,她迅速地往旁边一跳,同时将腰间匕首拔出,全神戒备地看着门内。
门内同样寂寂无声,她顿了顿,身形一转,贴在另一半未开的门扉旁向殿内看去,借着头顶那鹰眼的火光,她惊奇地看到门内竟然是面石壁。
心中虽惊疑不定,但她还是迈进门槛,向两边望去,似乎都是漆黑的过道。
她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点亮,一步步向右边的过道走去。
过道狭窄,两旁都是高不见顶的墙壁,她满心疑惑,前面还是一片漆黑,不知尽头在哪,尽头处,又有什么样的场景在等待着她。
她吸一口气,步伐沉稳。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极近的脚步声,仿若从天而降一般,接着一阵凉风掠过她的颈后,她本能地一低头,同时旋身一脚。
刀剑落地的哐当声和人重重摔倒的闷响同时响起,她眼神一凛,手持匕首欺身上前便要结果他。
“恶魔,你们这些恶魔!”她还未动手,那人却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爬起身就向她冲来。
她为他的声音一怔,就在一愣的空当,那人已疯了一般冲过来将她扑倒,她手中的火折被他一冲,甩出去老远,过道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那人显然不会武功,将她扑倒后,双手一拢将她的脖子狠狠掐住,压在她身上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她回过神,奋力扯开他紧掐着她脖子的双手,喘息道:“宴逍,是我。”
他没有反应,继续挣扎着要掐她的脖子,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她觉得不对劲,抬起一脚将他踢倒一旁,反身按住他,道:“宴逍,我是秋儿!”
他身体僵硬,静默了半晌,竟开始轻轻哽咽,语音颤抖道:“秋儿?……”
“是我,宴逍,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边说边伸手触摸着他的脉搏,确定他只是惊吓过度,并没有受伤。
“他们都死了,他们好残忍,他们都是魔鬼……”他颤抖着语无伦次。
小影放开他,循着刚刚火折飞落的方向一路摸去,终于被她找到,她轻轻一吹,火折重新亮了起来。
她执着火折回到宴逍身边,却见他眼神涣散,头发散乱,浑身血迹,狼狈不堪,不停地喃喃:“都死了……好残忍……都死了……”
她心内一焦,伸手拍拍他的脸颊,道:“宴逍,醒醒,看着我,宴逍!”
他猛然一颤,眼神惊惧地看过来,目光落在小影脸上时,微微一震,半晌,满眼含泪地问:“秋儿?”
小影见他那样,心中十分难过,双眸微湿地点头,“是我,宴逍,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却突然拥住她,哭着道:“你没事,太好了……”
小影一愣,本想推开他,可手刚刚触及他因哭泣而起伏不停地胸膛,顿了一顿,又放下了,静静地陪着他一起落泪。
他哭了片刻,终是放开了她,一边拭泪一边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小影拭去脸上的泪痕,微微摇头,咬着唇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沈翼……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
他闻言,眸中泪又泛了上来,无比心痛地皱着眉,道:“半个月前,九弟回到宫中,说探明了黑风王朝的老巢,请父亲准他带兵来剿灭黑孽。我听说你和景苍被黑风王朝控制了,便与他一起来,不料,在宛月城中了黑风王朝的埋伏,我和九弟的军队被冲散,沈翼也为了保护我而……”说到此处,他的泪雨一般地落。
小影眼中泪光闪烁,半个月前,正逢霖国公荀放行刺圣驾一案发生之际,他遭逢如此巨变,竟然还想着来救她,这份情谊,她委实是难以报答。只是,半个月前,她尚未到达这里,又是谁告诉他她被困黑风王朝呢?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道:“当夜的情形过于混乱,我见沈翼死去,自己也差点昏聩,贴身的十几个禁军护着我一路逃到这里,却在这里又遭逢黑风王朝徒众的围剿,后来,我看见了景苍,他护着我与那些黑衣人厮杀,我昏昏沉沉,何时被他推出战圈都不知道。等到清醒过来,就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在走,我以为是黑风王朝的人,就……”
小影的心一落,又是一提。
景苍果然在这里,只是,如今他的情形又如何了?
她环顾左右,又看看面前神情委顿的宴逍,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宴逍,此处凶险,你又不懂武功,我先带你出去躲起来,待我找到景苍,我们三个一起离开。”
宴逍抬眸,缓缓摇头道:“你不要管我了,如今九弟也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这次未能剿灭黑风王朝,若他也不能活着回去,我独自活着回去又有什么意思?秋儿,你快去找景苍吧,当时殿内几十个黑衣人围攻他一个,只怕他应付不了,只可恨我身无半点武功,不能帮他,说来救他,却反而连累了他。”
小影听他这般说,一时心急如焚,但也不能丢下他不管,遂道:“宴逍,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绯儿和孩子考虑。你若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却叫她们母子去依靠何人?宴泽牧不见踪影,但也未必就丢了性命,你且忍耐一时,一切待离开这里再说。”
宴逍似有所动,小影一把拉起他,道:“走,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循着刚刚小影进来的过道,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半晌,却怎么也不见那两扇巨大的门扉。
小影手心渐渐沁出薄汗,她被困在这里不要紧,但千万让宴逍出去啊,他还有妻子和孩子要照顾,他还有好长一段锦绣人生可以与家人共度,莫不要因为她而害了他。
如此想着,心中便分外焦躁起来,恨不能在墙上砸出一个洞来让他逃生。
又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快要绝望时,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亮光,在墙壁上映射出一道门的形状。
她心中一喜,拽着宴逍快走两步,来到那洞开的殿门处往里一看,登时怔住。
巨大的圆形大殿内,四周是层层通向底部的台阶,壁上燃着上百支巨大火把,亮如白昼的大殿内,到处是死尸,到处是泼洒的鲜血,刺鼻的腥臭呛人欲呕。
宴逍早已背过身去呕吐起来,小影却顾不得,因为她在遍地死尸中看到一个人,他拄着一柄刃口破损的剑,浑身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如纸,半靠半坐在一处没有死尸的台阶上,闭着双眸静默不动,不知生死。
“景苍!”她惊呼一声,顾不得脚下破碎的肢体粘腻的鲜血,冲进殿内向他跑去。
身后宴逍也捂着胸口跟了进来。
景苍突然睁开双眸,第一反应便是横剑而起,却在看到向他飞奔而来的女子时,石雕一般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