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百州大军退回枕霞关后,双方的兵马便都消停了下来,百州没有反击的意图,平楚也没有进攻的动向,但双方的大军却仍针锋相对地囤积在边境线上,仿佛只要哪方的矛头再伸长一点,便会因戳到对方的士兵而再次引爆战争。
此时平楚的雪都烈城,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原因无他,国君北堂陌亲自为十九皇子北堂嵘与虞氏一族的千金小姐虞茵露主婚,你说场面和气氛该当如何?
喜宴就办在北堂陌刚刚赐给北堂嵘的荣王府内,一国亲王与三大贵族之一的虞氏联姻,有皇上主婚,有丞相即墨晟撑腰,荣王府内自然是高官遍地,名流锦簇,就连千里之外的关河总督即墨涵也为了参加表妹的婚礼而赶回来了。
虞茵露并非即墨涵的嫡亲表妹,不过因为他与即墨晟关系不错,虞茵露才唤他表哥而已,即墨涵也不是一个懈怠公务四处游荡的人,对于他此番离开关河来参加北堂嵘与虞茵露的婚宴,即墨晟有些不解,却也无暇细问,因为他心中装着一件更为要紧的事,那便是,北堂陌究竟退不退兵,何时退兵。
北堂陌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多饮了几杯,晚宴开始没多久便推说有些头昏,由宫女侍卫伺候着出府登上龙辇回宫去了。
他走后不久,即墨晟便向北堂嵘辞别,也出了荣王府。
刚刚回到即墨府,朱峤站在门前,告诉他皇上来了,正在心芳亭等着他。
一样的黄昏,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从情景到气氛都分外的熟悉。
不同的是,亭中对面而坐的两人,均已不是几年前的性情。
北堂陌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单手支着额头撑在桌上,看着即墨晟的眸光有些迷蒙。
即墨晟看着这样的他,不知他此时到府又是为何。
正在猜度,北堂陌却轻轻一笑,拿起桌上的茶壶,一边斟茶一边道:“不是有话要说么?”
即墨晟一愣,知心事已被他勘破,便拱手道:“皇上,蔡州、成皋与赤嵌三州悉已夺回,臣请问皇上何日收兵?”
北堂陌慢饮一口清茶,抬头淡淡睨他,道:“朕何时说过夺回三州便要收兵?”
即墨晟似早料到他会这样说,答道:“皇上不曾说过,但臣认为,皇上该收兵了。”
北堂陌轻笑一声,摇头道:“开始吧。”
即墨晟有些沉闷地顿了顿,道:“如今大军集结边境,虽不作战,但每日所耗之粮饷并不比作战之时少半分,长此以往,百姓不堪重负。春耕在即,臣认为,皇上应返兵于田,让百姓有喘息休养之机。”
“你料定百州大军不会趁我平楚收兵之机大举进攻?”北堂陌眉眼不抬地问。
“百州国君姬琨生性懦弱,此战从去年爆发至今,历时一年有余,百州连战连败,损兵折将,若皇上先行收兵,姬琨必求之不得,绝不会再主动发兵来攻。不知皇上以为如何?”即墨晟沉静道。
北堂陌闻言不语,只站起身,有些脚步轻浮地走至亭边,伸手攀上亭侧的梅枝,转首笑问:“你可知今夜谁最高兴?”
他话题岔得远,即墨晟一时未能跟上,有些微愣。
北堂陌笑了起来,道:“自然是北堂嵘。”言讫,脚下不稳身形一晃,伸手向即墨晟的肩头搭来,说时迟那时快,即墨晟身形一转,已从他的掌下离开,同时伸手在他肘下轻轻一扶,借力将他带坐凳上,在一旁站定,冷冷道:“皇上醉了。”
北堂陌仰头看着暮色中出尘俊秀的他,眼神略有痴迷,点头道:“的确。我心中不快,我地位在他之上,可此生,却还未有如他一般高兴的时候。”
即墨晟不语,稍显冷硬地别过头。
北堂陌拊了拊额头,道:“晟,我希望你找个女人,这样,也许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精力和我对着干了。你觉得九公主怎么样?”
即墨晟冷声道:“臣不敢高攀。”
北堂陌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道:“谈何高攀?我知你心不在她身上,难得她喜欢你喜欢得要死,你便勉为其难收她做个侧妃吧。你这样凤毛麟角一般的旷世英才,至今膝下无一子嗣,你的父亲已开始为此担忧了。”
即墨晟一愣。
北堂陌抬起头来,双目似清明似惺忪,道:“在你纳妃之前,只要百州没有异动,你纳妃之日我便撤回大军,就当贺你新婚之喜,如何?”
殷罗临牧宫,宴泽牧刚刚去探视过他重病缠身的父亲,此刻正在内殿由两名美貌宫女伺候他更衣。
追月悄无声息来到内殿门扉旁,行礼道:“殿下,云轩少爷求见。”
宴泽牧系好玉带,淡淡“嗯”了一声,道:“叫他进来。”还未走出内殿,便见宣园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而来,当然,宣园与燕九一样,只是个假名,他的真名叫做梅云轩,梅瑾第四子,梅氏灭门案中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
宴泽牧屏退殿中宫人,看着梅云轩笑道:“今日不请自来,莫不是月余不见想我了吧?”
梅云轩却全无玩笑之意,劈头就问:“阿九,你是不是将荀氏三族都喂了黑狼军?”
宴泽牧怔了一怔,随即终于想起来了一般“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梅云轩眉头深深皱起,道:“阿九,你答应我会放过黛眉双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