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别想逼他去做,而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嘴角泛起淡淡的笑,似怀念似落寞,将来,也不知怎样的女子能收服他这难缠的家伙。渺云?嗯,他俩该是旗鼓相当的。
收回思绪,看着眼前那纯稚如孩童一般的美貌少年,心中低低地叹了口气,与他在一起的流金岁月,终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般的梦境,除了见证它的美好和流逝之外,她做不了更多。只因,他,同样也不属于她。
夜晚,小影坐在灯下,为李荥缝补因试验新暗器而撕裂的衣袖。
暗香盈盈,她不用抬眸也知道是玉霄寒来了,岛上无聊,几乎每夜睡觉之前,他都要来找她,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做这做那,直到她困了下逐客令为止。
她有些不习惯,但想起沧月曾对她说过的话,又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他每时每刻都在她视线之内,她不必担心他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她认真地补着衣服,玉霄寒看了一会儿,转眸看向墙上的竹箫,轻声道:“雁影,一会儿可不可以吹曲箫给我听?”
小影抬头看到那支青翠的箫,想起箫上那八个字,怔忪片刻,微微摇头,道:“改日吧,今天我有些累。”
她实是不想,用景苍送给她的这支箫,为他吹奏。他和景苍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一定是此起彼落的关系。
景苍说,她送给他的那八个字,不准她再送给别人,那么,这支他所赠的表其心志的箫,她也绝不会为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吹奏。
玉霄寒并没有任何的不悦或是异议,只是收回了目光轻轻“哦”了一声,乖顺得像个孩子。
小影垂下眸,心底轻轻叹息,第一个让她觉得永不会生气的人,是龙栖园中的燕九。如今想来,当初自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当真是荒谬得可以。或许吧,燕九是不怎么会动气,因为他一旦不悦,下一步行动便是除之而后快,他用不着与一个即将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动气。
真正永不会生气的,当是如今坐在她眼前之人吧。因为心虑纯稚,无论遇到何种情况,或茫然或释然,或不解或委屈,单单不会产生那种责怨别人的怒气。
思及此,心中难以控制地产生一股怜爱之情,于是她又抬起眸,微笑道:“喂,你不是捡了许多贝壳么?藏到哪里去了?快去拿来。”
“哦。”他应一声,也不问缘由,站起身便去拿了。
小影无奈地摇摇头,换做任何人,只怕都要问一声“做什么”才会去,唯独他,好像她说的话就是圣旨,不用问不用疑,照做就一定没错。
不多时,捧了一个青瓷的罐子来,往桌上一倾,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贝壳铺了半桌,其间还有几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小影抬眸一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抬眸看着玉霄寒笑问:“嘿,玉玉,你今年究竟几岁啊?”将这些小玩意藏在罐子里,在她的记忆中,七岁以前的她才会这么做。
玉霄寒清澈的眸间闪烁着疑惑,似乎不懂她为何突然问起了他的年龄,却仍是老老实实答道:“三十。”
小影笑容凝住,三十,他已经三十岁了,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他都和李荥差不多,仿佛正当十八九岁的韶华。
心中陡然泛起一阵酸涩,天妒红颜一词,难道就是为他这样的人而生的么?非要让他这般极度的美好却也极度的脆弱,才够昭显天道公正么?可上天又何曾问过他,他究竟是要美貌,还是要健康?
内心酸楚莫名,她唇角却再次勾起笑容,收了缝补好的针脚,伸手在成堆的贝壳中挑挑拣拣,挑出二三十个大小差不多的小贝壳,又挑出一只颜色最漂亮的大贝壳,对玉霄寒道:“我们来做一件好玩的东西。”
玉霄寒点头,将凳子搬到她跟前,坐在她身边睁大双眸看着她摆弄那些贝壳,生怕坐远了就看不见似的。
小影再次失笑,也不管他,兀自拿起针线,在那贝壳的边缘穿凿起来。
贝壳坚硬,一不留神,针尖一滑,深刺入指。
蓦然的疼痛让她手一颤,然心中却猛然泛起一丝莫名奇妙的惊惧来,沉沉地笼罩她的心头。今日在厨房莫名其妙打碎一只碗,如今,又戳破了手指,一切,都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却又让人觉得不同寻常。
她想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心中委实阵阵不安。
出神中,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人握着,转眸一看,玉霄寒正将她被刺破的食指往唇边送,她心一揪,双颊泛红,忙不迭将手从他掌心抽出,问:“你做什么?”
玉霄寒眨眨水晶般的大眼,道:“上次你刺破了手指,不是说含一下就不会痛吗?”
她一怔,随即垂下眸,随意擦去沁出的血丝,有些急促道:“本来就不痛。”
她不敢再接受他的好,正如她不想再被他拒绝第二次。既然今生无缘相爱,那么,就保持距离吧。
玉霄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静静地垂下了眼睫。
小影收敛了乱糟糟的心绪,套上一枚顶针,专心地穿凿着贝壳。
半个时辰后,当她将劳动成果整个拎起来时,才发现手指已然酸疼不已。
一串螺旋形的贝壳风铃,轻轻一晃,便发出玉石相撞般的琳琳之声,如在召唤梦的记忆。
“喂,送给你要不要?”她将它举到玉霄寒面前。
烛光中,少年的眼眸亮若星辰,欣喜地接过风铃,轻轻一晃,然后于悦耳的琳琳声中微笑着望过来,其风姿光华,硬生生将身后那一窗月明比得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