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上午,小影乘着杨义臣的船来到海上春山,还未踏上岸,便被眼前那一片怵目惊心的焦黑给惊呆了。
离海岛还有十数丈的距离,她施展绵字诀踏着波浪向岸上奔去,望着眼前被烧得不辨原貌的海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处都是暴露在外的绝杀机关,烧焦的尸体和树桩,满地灰烬,原来的几间木屋早已变成了一堆断壁残垣。
她焦急地逡巡着遍地的尸体,可惜都已烧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她举目四顾,不见半个人影,心中的惶急无法言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荥和玉霄寒又在哪里?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谁?谁有这样的能力能把这里弄成这样?
茫无头绪间,她只觉得无法支撑自己,全身一阵无力,便要坐到焦黑一片的地上去。
幸而杨义臣来到身边扶了她一把,在一旁不无忧虑道:“怎么会这样?十五我们来送粮食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去十几天就变成了这样?”
小影似被他的话刺激到,竭力支撑起身子,道:“杨大哥,麻烦你帮我四处看看,可有活口或者……线索。”
杨义臣应声,两人便在废墟中找寻起来。
一上午过去,一无所获,杨义臣建议先到船上去用过午餐再说,小影却没有食欲,谢绝了杨义臣的邀请,独自登上岛上唯一一处干净如常的地方——西面断崖。
刚在崖顶站稳,眼角扫到的一抹人影让她瞬间警觉,握紧手中银枪转眸看去。
玉霄寒半坐半躺地靠在那棵老松下,脸微微侧在一边,闭着双眸,如水的轻纱如羽的长发铺散在身下的岩石上,一动不动。
小影的心漏跳了一拍,胸口似被棉花塞满,堵得喘不过气来,怔了一怔之后,近乎僵硬地向玉霄寒走去。
她已经离他如此之近了,他仍然毫无反应,他……
不,不会的,他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
烈烈的海风中,小影下意识地摇着头,却摇出了泪。
一步,又一步,越来越近了,可,她看不出他呼吸的征兆,他的胸口不在起伏,没有丝毫还活着的迹象。
离他三步之遥,小影看着他完美如玉雕一般的脸庞以及无声无息的样子,终于再也迈不动步伐,强撑多时的意志于此时全线崩溃,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颓然瘫坐在脚下的岩石上,绝望地呜咽:“不……”
她垂下小脸,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泪如雨落。她甚至,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只怕,结果正如她目前看到的一样,他已经……
不会,不会的,他武功那般高,没有人能杀他,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他怎么会死呢?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
她心中惊痛万分,兀自一个劲地否定着,却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只恨自己,为何要将他留在岛上?为何不带他和李荥一起走?为何……为何总是要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来痛悔?
玉霄寒……
心好痛好痛,分不清是意识上的痛还是真实的痛,整个天地都似乎被痛苦笼罩着,海风幻化成利刃,刀刀割在她的心底,鲜血淋漓。
她好想昏过去,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可她偏偏意识清醒,只能生生地承受这种撕裂灵魂一般的痛。
玉霄寒……
她曾真心喜欢过的人,她从未想过,他也会死,她真的从未想过,他会死……
她咬着唇,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在睁眸的瞬间,愣住。
玉霄寒睁着一双晶澈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抬眸看来,自动忽略她脸上纵横流淌的涕泗,笑得无限欢欣,柔声道:“雁影,你回来了。”
小影表情呆滞地眨去眼中晕积的泪水,真切地看到面前的他仍然活着,不仅活着,还笑着,心中难以承受瞬间颠倒的极悲和极喜,只好借助于行动。
她忽然扑进他怀中,喜极而泣,道:“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玉霄寒僵在当场,手足无措,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玉般的脸庞上缓缓浮现两片红晕,春日桃花一般。
他垂着眸,静静地看着伏在自己怀中低低抽泣的小影那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和脸颊,心中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触动,于是,他极为自然地轻轻环住了她瘦削的脊背,并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发顶。
突来的温情和热度让小影有片刻的愣怔,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几乎是忙不迭地退离了他的怀抱,小脸本该通红,但由于近一段时间连日奔波的劳累和伤势未愈的关系,双颊只是泛上了淡淡的嫣红。
她侧着脸快速拭去脸上的泪痕,收拾了一下情绪,这才转过脸来看向玉霄寒,他刚刚定然在发愣,见她看来,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失落,看着她不说话。
刚才的一幕还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看着崖下问:“玉玉,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李荥呢?”
“宴泽牧来过,我将李荥带到再生谷去了,他没事。”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响在耳边,像是风的呢喃。
小影松了口气,转过脸来,问:“那你为何独自坐在这里?”
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澄净诱人的神采,轻声道:“我怕你回来会着急,所以在这里等你。”
小影一惊,环顾一下焦黑一片一无所有的海岛,问:“你等了多久?”
玉霄寒轻轻摇头,道:“没多久。”
小影咬唇,道:“肯定饿坏了,跟我来。”
一个时辰后,海上,杨义臣的船舱内。
船舱东面有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罐鱼汤,小影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玉霄寒有些泛红的娇嫩唇色,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