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维克多是个笨蛋,他认为有关阿米的故事是我在做梦。您真的吃过外星核桃,对吧?”
“孩子,你说什么核桃?”
“奶奶,就是我从飞船带回来的核桃啊。”
“彼得罗,我什么时候吃过?”老人家嘴巴张得老大,一副吃惊的样子。
维克多听到我和奶奶的这段对话,得意地笑了,还露出嘲讽的神情。
“奶奶,您记得去年夏天咱们去海边时发生的事情吗?您告诉一下维克多吧。”
“孩子们,你们知道我的记性最近差多了。比如今天上午吧,我把钱包忘在杂货店里了。直到送牛奶的来收帐,我才发现钱包不见了。我找遍了家里每个角落,就是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您真的不记得吃过外星核桃吗?您那时还说味道好极了呢。”
“我请送牛奶的陪着我去肉铺--不对,不是肉铺。是杂货店。对,是杂货店。运气还不错,老板萨杜米诺还真诚实,他替我好好保存着钱包呢。”
我千方百计揭示奶奶有关阿米的事情,可是奶奶完全想不起来了!
维克多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有!接受现实吧--那是你在做梦。这个梦境的确很美,如果没有它,我们也不会写了一本书,但是,说来说去这些都不是真的。”
我想拿出其它证据。可惜除了核桃之外,阿米没有留下任何纪念品--任何可以触摸的东西。
我左思右想,突然心眼一亮。
“有证据了!”
“什么证据?”
“阿米离开的时候,海滩上所有的人都看见‘飞碟’了!”
我以为这句话一定会让表哥认输。可是,他仍然不为所动。
“你是说过那天出现不明飞行物。但那也是你想象出来的,不是吗?”
“不是我想出来的,有目击证人啊。”
“他们看到天上有两万个发光体之外又增加了一个。谁也不知道那发光体是个什么东西--是等离子体?是大气层折射?是探测气球?是飞机?总之,是天空中的发光体。于是就大胆猜测说:这是外星飞船。这中间有许多想象的成分。可是你却编造说什么跟外星人有过交往,还说什么去别的星球旅行过。这也太离谱了!你可以成为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作家,但是别把想象与现实混淆在一起,免得被送进精神病院。”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拿出证据来啊!”维克多义正辞严地说:“也许你梦见了这一切。也许你的回忆并不是现实生活的内容,而是一场梦。你好好想想吧!”
我觉得好累,提议明天再看他的长篇小说。不过那天晚上我忍不住感到怀疑,我会不会只是在回忆一场梦?
我觉得不可能。可是归根究底,我有什么证据呢?
我十分烦恼,不得不去拿起《阿米:星星的小孩》这本书,打算找出蛛丝马迹。
我把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从来没有那么专注过。直到结尾才找到一个不可抹灭的证据:岩石上刻了一颗长着翅膀的心。当然,这就是证据!
阿米那时穿着一身白色衣裳。他胸口上有个标志:一颗金色长着翅膀的心,外部是个圆圈。他说这个标志的意义是,全人类团结在爱心里。他离开地球以后,那块岩石上就出现这个“爱心”的标志,而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阿米。那个标志仿佛是镂刻在石块上似的,我看过很多次。难道那也是梦的一部分?
我不敢肯定,因为姨妈说她做过一个很长的梦,里面有大量的细节,甚至连梦中的情节都是连贯的。姨妈说,第二天晚上梦境继续延伸,起点就是前一晚结束的段落,好像电视连续剧一样。
我和阿米的相遇莫非是这样的长梦?
唯一可以说服维克多的铁证就是海滩岩石上的那颗“爱心”。如果爱心确实存在,那么有关阿米的一切就是真实的:如果爱心不在,表示一切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再次见到维克多时,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找到证据了!”
“什么证据?”
“证明我确实遇到阿米的证据。”
“证据呢?”维克多看起来兴趣缺缺。
“刻在海滩岩石上的一颗爱心。”
“你又在说故事了!忘了你的童话故事,来看看我的长篇小说吧!我在想,如果把聪明的跳蚤换成具有心灵感应能力的蝎子会不会更好?”
“咱们先去海滩吧!你不是刚买了一辆新车?”
“你疯啦!海边距离这里有一百多公里呢。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有闲功夫理会一个小鬼头的胡思乱想。”
“可是你愿意把我的故事写下来啊!”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把你那些想法写下来是为了练文笔,可不是把幻想和现实混为一谈。那都是想象和瞎掰。”
“那都是真的!”我不高兴地抗议。
“彼得罗,我可真的有些担心你的精神状况了。”他以责怪的神情看着我。
他说话时关心的口气让我犹豫起来。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
“维克多,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去一趟海边吧!如果那颗爱心不在,我就承认一切都是梦,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可是假如爱心还在,那你就得相信我。”
“真烦人!好吧,明年夏天咱们去海边瞧瞧。”
“明年夏天?那还要等六个月啊!”
“耐心点嘛!目前还是先修改我的小说比较重要:一群有超能力的蝎子……”
“那我自己去!就算是走路还是跑步过去,我一定要去海边看看!再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堆鬼蝎子……你这些玩意儿太荒唐了,我再也不帮你出主意了!”
维克多看到我恼怒的神情,便说:“我先告辞了。等你明天好了再说。”
他说声“再见”就离开了。
“你永远不要再来了!”我对他大声咆哮,然后冲进卧室一头埋进被窝,觉得好想哭--老实说是流了几滴眼泪。不行,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想了又想,决定立即采取行动,不再哭哭啼啼。我闭上眼睛,认真考虑着去海边的事。
第二天下午,维克多吹着口哨来了。
“多练习才有好成绩。”他大声嚷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很抱歉,我有一大堆作业要做。”我假装在读地理课本。
“只要一个小时就好……我想出一个外星动物打架的场面:让有心灵感应术的蝎子去攻击你想象出来的‘高级人类’奥菲尔民族……”他的提议让我很心动,但是我仍然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对不起!再见吧!”
“恩……我猜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呢。”
“课本上说‘大草原是未开垦的大面积平原……’,什么是‘未开垦’啊?”
“我也不知道。唔……好吧,我在想如果去海边走一走,应该很不错……”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咱们可以星期五下午过去,把帐篷和换洗衣物也带着。对了,顺便确认一下那块岩石上根本没有什么‘爱心’不过,你要是还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当然不了!”我快活地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呢?”
“改变?不是什么改变。昨天晚上,我心烦得无法入睡,等我一下定决心带你去海边,立刻就安稳地睡着了。我想我需要梢稍休息一下。另外,我也不希望你那么生气,弄得我的书--或者说,你的几本书--没有了我的帮助……”
好吧。我搞不清楚维克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在星期五下午,我们俩带着行李坐上维克多的新车,两个小时以后来到了海边。
我深吸了一口海上的新鲜空气,仿佛那是最甜美的甘露。周遭熟悉的一切让我回忆起阿米和那次太空漫游奇遇。
一下车,我就伸长脖子向海滩的方向望去。我几乎感觉到那外星小孩的“飞碟”就悬在那里,在海滩的上空……
2 深夜的重逢
维克多打算先在岸边搭帐篷,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拼命游说他先去海滩找那块岩石。
他说:“好吧,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过天色越来越暗……”
“走吧!天还亮着呢。”
我们把轿车停在路边,向海滩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云彩让路给圆圆的月亮,在小路上洒下月光。我回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圆月;月光也是这样映照在海面上:海水浴场上也是这样万家灯火的景象;海岸边也是同样的岩石。一切都是老样子。
激动兴奋的情绪加快了我的心跳和步伐。可是维克多却举步维艰。
“这小路太黑、太滑了……”他已经被我远远抛在后面。
“走路的时候要勇敢有信心!”我鼓励他。
“真是天才!应该明天再来,白天走路多轻松啊。”
“等到明天才是笨蛋呢。马上就到了。”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阵响动。
“彼得罗!”
“怎么啦?”
“我摔到水里了。快来帮我!”
“要踩着石头走,才不会滑倒!”我赶紧朝他走过去。.
“我看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路。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拉我一把!”
“如果你根本就不想去看的话,当然会觉得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你看看我这副样子,鞋子和裤管都湿透了,有够狼狈的。我不往前走了,明天再来吧!”
我们距离那块岩石只有几米远,却非要等到隔天再来,简直太傻了。
我说:“马上就到了,只差几步路而已。”
“也许只有几步路。可是这路太滑了,很危险。石头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海水涨潮了,很容易摔断骨头的。还是回去吧!搭了帐篷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嘛!”
“维克多,小心!浪打过来了!跳到那块石头上面去!”
“哪块石头?……哎哟!”
这一回维克多浑身都湿透了。
说到底,维克多已经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虽然他还不到三十岁。
我们在沙滩上搭了帐篷。我不太情愿地准备干柴生营火,维克多进去换掉湿衣服。
“这就是跟小鬼头搅和在一起的后果。”他抗议道。
“这就是跟老头子搅和在一起的后果。”我抗议道。
“好吧!”我宣布停战:“你全身都擦干了,可以去睡觉了。我去去就回来。”
去海滩本来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成年人有个怪毛病:非得把一切弄得很麻烦,把最简单的事情弄得困难和复杂到可怕的程度……
“绝对不行!你老实地待在我身边。走那些乌漆嘛黑的石头路,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我困了。走吧!跟我一起睡觉去!”
“可是……”
“睡觉去!”
我决定先听他的话假装躺下,等他一睡着,我就……
“好吧!咱们去睡觉!睡觉也很不错。”
我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在黑暗中等待时机。过了好久、好久以后,维克多的鼾声终于响起。
我悄悄钻出睡袋,向帐棚门口移动。我刚要探头出去,一只手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上哪儿去?”维克多盘问我。
“这个……那边……外面……去小便……”我灵机一动想了个好借口。
“好吧。可要快点回来!”维克多没有怀疑我。
“放心吧!我马上就回来。”
我一钻出帐篷,就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奔“神奇的岩石”。这时,我突然生出一股神奇的力量,我像兔子般灵巧地跳过一块块错落的大小岩石,逼近最后目标。
我激动地停下来,轻轻抚摸着那块最高大的岩石。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来到这里,现在只需要攀登上去就可以看到那颗长翅膀的心了。
那颗心会不会不见了呢?
想到这里,我的眼前一黑。刚才那股神奇的力量也消失了。
我开始向上攀登,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一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最后终于登上了顶端。
我兴奋地在平坦的石面上走着。由于夜色深沉,我看不清楚刻画“爱心”的地方在哪里。
我把脚步放得很慢,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快乐的感觉,就好像正在回味往日的时光似的。
我踏遍了岩石表面的每个角落,仍然没有找到那个记号。难道它已经消失了?!
我伤感地想着,原来它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梦,是我想象出来的……
这时,一个孰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不是梦。”
我很慢地转过身,似乎害怕那个声音只是我的幻觉。
然后,我看到了我那位亲爱的小朋友白色的身影。他仍然像往常一样,微笑地望着我。
“阿米!”
3 外星女孩
拥抱阿米时,我忍不住高兴得哭了。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
“彼得罗,你长高了。”
“是的。要不然就是你缩水了,哈哈。”我们俩大笑起来,跟从前一样。
忽然,我想起维克多还在帐篷里等着我呢。
“以前是惦记着奶奶,现在是惦记着表哥。你就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吗?”阿米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说得对,可是……”
“用不着担心!我让你表哥在帐篷里舒服地睡大觉。咱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真的吗?”
“当然了。你想看看他吗?”阿米一面问我,一面取出小电视机。
“不必了,我相信你。”
“好啊,这可是个大进步。”
“什么大进步?”
“你能相信别人了。”
“阿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上次你答应和我一起去太空漫游,难道不是因为怀疑外星人的存在吗?”
我想了一想。阿米说得没错,我那时的确对外星人的存在心生怀疑。
“的确如此,但是我觉得那次旅行很值得。而且,现在我确定你是存在的。”
“那我走了以后呢?你敢肯定以后不会认为一切都是梦吗?”
“绝对不会。你是真实存在的。”我拍拍阿米的肩膀。
“那么在这之前呢?难道我不存在吗?可是你就对我怀疑起来了。”
“你又说对了。阿米,为什么有时候人会怀疑这怀疑那呢?”
“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好几种不同层次的思维方式,而且这些层次彼此之间是没有关联的。譬如说,一个人有时候可能表现得既粗暴又凶狠,但有些时候却可以显得和蔼可亲。如果你处于比较高的层次时,就可以体验到神奇的事情,就像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你可以学到伟大的真理,或者实现自己的梦想。相反的,如果你处于比较低的层次时,就无法像现在一样和高层次的人接触;就算以前曾经经历过,还是会忍不住产生怀疑的心态。”
“阿米,以后我不会怀疑你了。可是你去年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呢?我早就写好那本书了。我以为……”
“你以为我马上会回来,是吗?”他笑了。“你应该培养耐心,要训练自己保持平和的心境。缺乏耐性的人是不能和宇宙万有和睦共处的。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时刻表。另外,由于你心存怀疑,破坏了和另一个世界建立联系所需要的一系列条件。不过,你是待珠情况。”
“阿米,很抱歉。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怀疑这一切了。”
阿米望着海水浴场的灯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
“宇宙万物是如此美好。走吧!我带你去银河系兜一圈。”
“太棒了!你的飞船在哪里?在水底下吗?”
“不是。在上面。”他指指天空。
我抬头望去,却只看到星星。
“我怎么看不见呢?”
“它处于隐形状态呢。走吧!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他一面回答一面从腰带上取下一个仪器。
我有点失望。我并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漫游太空。与阿米单独在一起,我感到更自在。
“怎么上飞船啊?”
就在我发问的同时,一道强烈的黄色光芒照射在我们身上。我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高高地举到空中。这一次我不怎么害怕,因为已经有经验了。
“飞碟”出现在我们上方,船体下方亮着一盏灯。我们快速迈进船舱,走进我熟悉的那问小客厅。
看到这些旧日景物,我不由得一阵感伤。
阿米笑着问我:“你怎么啦?像个爱哭的小女生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大概是没想到可以再回到这里。这一切似乎不是真的,但我很清楚这不是幻觉。谢谢你,阿米。”我吸吸鼻子。
“别说傻话了!这一切就和从前一样,不要胡思乱想。好啦,有人在驾驶舱等着我们呢。来!往这边走!”
我跟在阿米后边。我猜想大概是个绿皮肤的男人在等着我们吧。在奥菲尔星球上,我看过各种外表怪异的人。
进入驾驶舱,我马上看到一个长得像地球人的女孩:她身形瘦削,皮肤白暂,有紫色的眼睛和玫瑰色的长发,头上系着一个可笑的黄丝带蝴蝶结,身穿一件宽大的蓝色潜水装。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表情十分严肃,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她让我感到厌恶:总之,是个丑女孩。
阿米用一种古怪的语言跟她交谈,中间提到了我的名字。
然后他转身对我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文卡。好啦,握握手吧!”阿米笑着怂恿我和她打招呼。他分别用了两种语言对我们说话。
我和她互相对看一眼,两人对彼此既不友善,也不开心。她伸过来一只细长的手。我几乎不想伸出手去,但是基于礼貌和教养,我握住了她的手,还顺便数了一下她有几根手指--五根。她的手很温暖,令人感到愉快。
我说了一声:“很高兴认识你。”然后走到她身边,准备亲吻她的面颊。她吃惊地躲开,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站在一旁的阿米笑弯了腰,用女孩的语言向她解释说,亲吻面颊是地球上男性与女性之间的问候方式。
阿米对我说:“在她生活的那个星球上,没有这种问候方式。这是个习惯问题。”
我记得在奥菲尔星球上,男女互相亲吻是很常见的,因此我推测说:“她居住的星球一定是个文明不发达的世界。”
“是的。她居住的世界跟地球的水平差不多。好了,还是让你和她直接交谈比较好。把这个戴上,这是你的翻译通。”阿米递给我一个像耳机的小东西,但是没有天线。他也递给紫眼睛的女孩同样的东西。
阿米用另外一种语言说道:“现在你们俩聊一聊吧!”耳机把阿米的话翻译成我听得懂的语言。
女孩说:“你好!”
其实从她嘴巴里发出的是奇怪的声音,但是翻译机让我了解她的意思。
我回答:“你好!”
她问我:“你的星球叫什么名字?”
“地球。你的呢?”
“契阿。”她答道。
因为可以和她沟通交谈,我开始不那么讨厌她了。
“文卡,你几岁了?”我问。
“一百四十五岁。”
我吓了一大跳--她看起来明明就像个小孩子啊!
“等一等!”阿米插了进来,他似乎觉得我们的对话很有趣:“当地球绕着太阳公转一圈的同时,契阿星球已经公转二十多圈了,所以你们两个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
我仔细地看着文卡。她尖尖的耳朵很漂亮,正好搭配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好像小鸡身上的绒毛。
“逗么说,在你们的星球上不许亲吻面颊了?”
“只有恋人或夫妻可以彼此亲吻面颊。看来你们地球好像非常现代化?”
“还远不如奥菲尔上的人。”
“奥菲尔是什么?”
“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星球。喂,阿米,你没带文卡去太空漫游吗?”
“有,但不是去奥菲尔。对了,现在要让你们看一场精采的表演:银河系的舞蹈。”
我和文卡请阿米详细解释一下。
“好吧。你们知道星星是运动的……”
我想用我的天文学知识给文卡留下深刻印象,于是说道:“星球是不断运动的,可是星星的位置是固定的。”
阿米听了一笑,继续解释道:“虽然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好像固定在那里,但是就整个银河系来看,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快速地移动着。我们待会就可以看到了,感觉像是从现在所处的时间和空间点抽离出来,用另一个角度观察银河系。我们会看到星星以飞快的速度从眼前经过,就像看录像带时按下快转键一样。这样你们明白吗?”
我和文卡回答说,好像明白又不太明白。
“另外,每颗星星在移动时都会发出震波,我们可以把它转换成声波来收听。而且,我们也可以听听看银河系的每个星球会发出什么声音。来吧!”阿米操纵控制仪表,请我和文卡坐下。
屏幕上出现了海水浴场的影像。我看到维克多的帐篷和轿车。那块岩石上面,清楚地刻画着一个长了翅膀的心……
“爱心就在那里!可是我为什么找不到呢?”
“彼得罗,那个标志一直都在。是我对你施了障眼法,让你看不见它。”
“怎么可能?我没收到任何指令啊?”
“那是通过心灵感应发送和接受命令的。”
“这是远距遥控障眼法!”文卡露出佩服的神情。
“太神奇了!”我心里盘算着,如果我学会施展障眼法,就可以命令玩具店老板把我喜欢的玩具都送给我;还可以说服老师让我的考试得满分,尽管我交了白卷……
阿米说:“掌握了这种本领的人可以搞许多骗人的勾当,因此,不能让坏人拥有这种能力。宇宙法则对这种事有严格规定。”
“我知道宇宙基本法则。那就是爱心。”我觉得自己有资格掌握这种本领。
“你以为仅仅知道法则就够了吗?”
“那还缺少什么?”
“要按照法则去做啊!”
“说得对。我一定按照法则去做!”
“你觉得由于你的贪心而让玩具店老板作亏本生意就是爱心的表现吗?你认为强迫别人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就是爱心的表现吗?你以为欺骗和设置陷阱就是爱心的表现吗?”阿米的一席话好像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
阿米早已经捕捉到了我脑海里飞快闪过的念头,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清楚意识到这是不诚实的行为。他的尖锐批评把我狠狠击倒。我羞愧难当,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更令我难受的是,文卡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阿米轻声安慰我说:“别担心!我让文卡进入了暂时的恍惚状态。我说的话,她一点也没听到。”
阿米这番话让我稍稍平静了些,但是我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过去我一向自认为是个好孩子,可是现在证明我常常动歪脑筋。阿米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毛病,因此我对自己的看法有了改变:我很不诚实。
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对阿米产生了强烈的愤怒。愤怒给了我战胜自己的力量。
“这是我工作中最糟糕的部分。谁也不喜欢被别人指出缺点。如果一个人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某个缺点,当然不会想把它改掉。但是,你必须知道如何把自己的想法清楚地表达出来,这点可以慢慢学习。”
我觉得阿米所说的每句话都是不怀好意的人身攻击。我的怒气逐渐上升。他凭什么责备我?他不该因为我的一个恶作剧念头就如此凶狠地责备我。我想,我永远也不会使用遥控障眼法去干坏事。绝对不会的,因为我从来就不是坏孩子--恰恰相反。
“你回过神了吗?”阿米像往常那样笑着,但是我觉得他的笑声充满嘲讽。
“你还要继续伤害我吗?我要回帐篷去。我受够了这一切!”我毅然站起身来。
阿米并不厚道,他喜欢污蔑别人,但是我对自己仍然充满信心。
我用嘲弄的目光看看他,说道:“你这个了不起的外星小孩,就只会把‘爱’挂在嘴边,整天吹嘘爱有多伟大;但是在现实世界里,你却只会挑剔别人的小毛病。依我看,你根本不懂爱是什么,只会用嘴巴说,自己却做不到。好运才不会降临在像你这种不诚实的人身上。哼!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走了!”
阿米十分平静地倾听着我咄咄逼人的攻击。他的目光中似乎有悲哀的神情。
“彼得罗,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我是为你好。原谅我吧。”
“没有什么可原谅的。我要走了。”
这时,文卡清醒了,她说:“彼得罗,你不能这么快就走。我还想跟你再谈一谈呢,我想多多了解你和你的世界。”
她这番话让我很意外,让我逐渐冷静下来。
“好吧。本来我并不想走,但问题是……”我叹了一口气。
“彼得罗,是什么?”亮晶的紫色眼睛望着我。现在我才发觉她其实长得很好看。
“彼得罗,你为什么要走啊?”
“我?要走?上哪儿去啊?”
“你刚才说要走啊。”
这时我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来。
“因为阿米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伤害了我。”
“我好像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阿米,你真的伤害了彼得罗吗?”
“说真话是伤害人吗?”阿米问道:“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提出的根据并不正确而已。这伤害了他的自尊。但是火气会消去的。”
文卡热切地说:“你别走!我想咱们还有许多话要说……”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有关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阿米开玩笑地说:“好啦,好啦,不准谈情说爱。咱们去看银河系的舞蹈吧。过去我曾经让你们看到了与自己对应的心灵。虽然你们暂时还没有遇到自己的伴侣,但是也要忠贞不渝啊。”
当我知道文卡未来会有另外一个男孩爱她时,我竟然有些吃醋,实在很奇怪。
文卡说:“阿米,你别胡说八道。我和彼得罗之间仅仅是友谊。”
“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很难说什么忠贞不渝。”我发表看法。
“可是你‘认识’你的伴侣。你曾经去过未来的世界和她见面,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你会有一种感觉--有别于你们熟知的那五种感官--你可以透过很多其它的东西去感应、意识到一个人的存在,哪怕她在遥远的地方。”
“是心灵感应吗?”
“心灵感应与思想有关系。我说的这种感觉与感情比较接近。彼得罗,你没有感觉到伴侣的存在吗?”
“这……这……有时在夜里,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心里想着在某个地方,有个人在等着我。”这可是个人隐私啊。
“你是心里想呢,还是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个时候嘛……我认为是感受。”
“那个时候你能爱她吗?”
“这个,这个,不知道。我认为,我认为……能够爱她。”
“看来你现在已经渐渐能运用这种高层次的感觉了。身为人类,这是追求进化的必经之路。透过这种感觉,我们不必借助五官,不必透过思考,就可以感应到一些心灵层面的讯息;因此,我们能够区分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不是那么好,也可以分辨哪些事是真的,哪些事是骗人的;也因此,我们能够感受到真正的爱心和神的存在。”
这时文卡说:“在我们契阿星球上,有很多人不信神。”
“只有当这种高层次的感觉没有被广泛运用时,人们才需要信仰。如果能够自由运用它,就没有信仰或不信仰的问题了。我们只要去感应另一半的存在,不必看到他本人就可以奉献自己全部的爱。这种高层次的感觉让我们可以感应到心灵伴侣的存在,并且对他忠诚,哪怕他并不在身边。”
我心里想象着我未来的那个“日本姑娘”,可是没有任何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有培养阿米说的那种感觉,要不然就是文卡的出现给我造成了某种“干扰”。
“好啦,咱们来看些美丽的东西吧。不过要记住:在飞船里不能有邪恶的念头:否则,不好的想法会产生一种‘干扰气’
阿米居然看到了我心里对“日本姑娘”的不忠念头。我觉得自己很不应该。
“彼得罗,你得抛开那种念头!”
“好吧,阿米。我不再胡思乱想了。”
“我是说,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我遗以为他已经发现文卡带给我强烈的吸引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