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蝉鸣渐渐地息了,院中的树叶,悄悄地黄了。燥热的夏天恋恋不舍地走了,我在担忧和期待之中,迎来了十月。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孟老将军罕见地亲自登门,与爹爹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一天。我虽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也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难道事情真的要发展到欺君的地步吗?
孟老将军走后,已是黄昏了。爹爹仍待在书房不出来,姨娘们请他出来吃饭,也都不搭理。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担心,走进了书房。
爹爹坐在椅子上,嘴唇有些发白,大概是讲了太久话的缘故,右手扶着额头,罕见地露出了疲态。
我倒了杯热茶给他,心中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他先开了口:“你知道孟家要如何应对此事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孟家时代忠良,若要他们欺君,只怕是不可能的。孟老将军今日来寻爹爹,只怕这些日子都没找到哥哥与孟娇,实在无法,想和爹爹一起向陛下禀明事实吧。若真是如此,陛下当真会放过我们吗?这样想着,我不仅打了个冷战。“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从前先生讲的书,突然就出现在了脑海里。
“孟将军说,明日向陛下禀报,只说孟小姐得了不治之症,脸上也生了恶疮,将她的随身丫头毁了脸充作是她,过几日下毒杀了,葬入祖坟。”爹爹说得波澜不惊,我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孟娇的贴身丫头,不就是木兰吗?那么一个讨喜的小姑娘,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被这样对待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开了口:“孟姐姐的随身丫头,叫做木兰。她又没做错,为何要这样对她呢?”
爹爹抬头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当真不知为何吗?若不这样做,难道向陛下禀明实情吗?你可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不管是谁,有多大的功勋,也触不得陛下的逆鳞。你哥哥引着那孟小姐抗旨私奔,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两家都要跟着陪葬。你舍不得那个叫木兰的丫头,难道就舍得全家人吗?”
爹爹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眼前的他渐渐变得陌生。我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虽然拼命告诉自己哥哥与孟娇没有做错,但还是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爹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变化,轻叹一声,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单纯,一心只想着要守仁幸福。可你也要知道,个人的幸福在整个家族的安危面前不值一提。身居高位,既享了常人难以享受的富贵,便要割舍常人难以割舍的感情甚至是人性。若是能闯过这一关,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今后遇事要用理智而非本心去思考,才能保得一生的平安啊。”
爹爹说道最后,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原来他也是怕的,只是一直把这种惧怕藏了起来。我很想答应他,可就是说不出那个是字,若是丢了本心,那我还是我吗?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我低着头,不敢对上爹爹的目光。周姨娘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爹爹说道:“老爷,守仁,守仁他回来了!”
我与爹爹听了这话,俱是吃了一惊。爹爹立即起身要往屋外走,哥哥却已经进了门。不过一月未见,哥哥就瘦了很多,皮肤也黑了些,脸上有些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