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新那轻飘飘的一团纸丢了下去, 正好落在了蟒袍太监身边。
大太监正拧着眉头,琢磨何念新话中的意思。能够在一位多疑的皇帝身边做到总管这个位置, 大太监可不是什么愚钝刚愎之辈,饶是那梁上的黑衣小姑娘形迹可疑, 这大太监也将那人的话听进去了几分。此时见这一个小小纸团, 他并不身手去接, 恐其中浸了什么毒, 却教身边的小太监给拾了回来,好生摊开。
大太监略识几个字, 好在这纸上文墨也不多。他斜视着扫过一眼, 自觉那小姑娘的话可信程度高了几分。
今上吼着他们今日来彻查御膳房不过是才刚下的指令,这小姑娘手中的纸团如果是那时备下的, 想弄出一件“巧合”来,上头的墨迹应该不干才是。而这纸上墨痕, 已然干了有许多时日了。
他自然不打算放过那擅闯宫闱的胆大包天的丫头, 分拨了身后一部分侍卫去追, 却也不敢轻易放过此时还被控制在院子里的御厨和太监们,又留了一部分侍卫下来, 叫他们按何念新话中之言, 挨个去查那些小太监们的指甲缝中是否有异样, 查出结果之前, 这院落里的太监们一个都不许离开。他这命令一下, 那受人指使的小太监难免打了个哆嗦。
明明他这事做的如此隐蔽, 怎会被梁上人发现呢?而那梁上人明明连从哪里来的都无人知晓, 陛下身边的大总管怎么还会听进她的话去?本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能蒙混过关的小太监,终究只能失望了。
他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偏偏这人自打做了这亏心事,便不敢再招任何人的眼,习惯了堆在人堆里的时候寻一个偏僻的角落藏着,此时距离查到他身上,还得过好几个人才行。他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指甲缝,缝隙间正有那么一线的黑灰『色』,并不起眼。但他做这事做的日子久了,浸这『药』的日子便也久,平日里虽然会想尽办法去洗,却也总是不能洗得彻底干净。
如若被查出来,那可是谋逆大罪,合该千刀万剐。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自然也不会相信下毒之事乃是他这个小太监自作主张,定要严刑拷打,『逼』他招认谋害君主之人的。小太监这么想着,愈发害怕了,干脆心一横,打算着寻死了事。
他从怀中掏出『药』包来,这『药』是贵人给他的,道是如若一点一点地放,那长久服用之人便会慢慢变得头疼难捱。但若一口气吞服了,便会立刻害了『性』命。他不敢久等到侍卫们冲来阻拦,立刻仰着脖子便将那一包『药』末给倒进了嘴里去!
大太监这才瞧见角落里这人的异样举动,忙高喝道:“拦下他来!”
有几个侍卫向那人冲去。
只是小太监惧怕酷刑太甚,难得地手脚麻利,吞下『药』去了之后,便舒坦地笑了起来,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谁料到直到他被人按在了地上,却始终安然无恙。
侍卫们同这个小太监都颇为茫然,小太监奇怪的是自己为何还活着,侍卫们却是奇怪,这小太监明明服了『药』却没事,是不是正说明了,这人并非是下『药』之人?
便有一侍卫上前请示了总管。
那总管却心道是,而今陛下窝了一股子的火无处宣泄,他好不容易寻到了点线索,自然是要交上去邀功的。哪怕这小太监服了『药』没事,但单凭他的这举动便足以治罪了,莫不如献由陛下去决断。他眼珠子一转,便想清楚了,摆手道是:“将御膳房其余人先收押起来,将这小太监押至御前!”
何念新此时已快跑到了宫外去了。
地上是大群的侍卫,屋顶上跑着那几个武艺最高的侍卫和素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愣是没能把那个看上去并不高的小丫头给留下。这阵仗可闹得宫内不得清净,就连陛下都皱着眉头,唤身边的人去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了。后宫离这边较远,倒暂且没听见这喧闹之声。
蟒袍太监款款踱步,胸中有了几分自得。如若能顺藤『摸』瓜查出那胆大包天谋害龙体康健的家伙是谁,那他可就是白捡了大功一件。那小太监被几个侍卫拖着走,自是不愿面圣的,只可惜他身形瘦弱,哪里是习武的侍卫们的对手,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口中呼道:“冤枉啊,总管,奴才冤枉,奴才吃的那不是毒,您看奴才至今都没事呢,那真不是毒啊!”
总管太监自持身份,并不愿与这小奴才废话,只唤来亲信道是:“这一路惊扰了宫里头的哪位主子可怎么能行,你去把那人嘴给堵上,也免得他咬舌自尽了。”
亲信喏声,自袖中抽出一方帕子,给那下『药』的小太监的嘴给堵上了。
圣上而今自然在大发雷霆。这头痛之症,喝了这么多苦『药』下去,却只能缓解。一旦再犯,却又比上一次还烈。门口的太医又是跪了一地,却都是一脸菜『色』。却在这时,见那大总管回来了,身后还绑了个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