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昭病倒了。
他这一倒下,就病得下不了榻。
脸色惨白,浑身无力,整夜整夜地咳嗽、做噩梦,咳出的唾液里总是带着血丝。
太医几乎住在了乾清宫,可即便是这样,也诊断不出姬延昭到底患了什么病。
姬延昭这一病,脾气愈发爆裂,身边的宫人接连遭殃,别说普通妃嫔,就连皇后都不敢来请安,只有受宠的虞贵妃才能近他的身。
姬延昭是怕死的,下令让人四处寻访名医,可宫外的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无一人能说出他的病因。
姬延昭彻夜难眠,偶尔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梦里一会儿是玉崇江,一会儿是姬玄夜,在生理和精神双重折磨下,他迅速消瘦下来,双颊凹陷眼珠发黄,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转眼过了半个月。
这天夜里,姬延昭又梦见了姬玄夜。
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梦里,他退回了八九岁时的样子,和几个年龄相仿的伴读避开姬玄夜,偷偷躲起来斗蛐蛐。
蛐蛐斗了一半,身旁几个伴读迅速起身规规矩矩地站好,姬延昭扭头一看,发现是姬玄夜来了。
姬玄夜平日里对他的管束颇为严格,在本该练字的时间偷偷跑出来斗蛐蛐,毫不意外,他和几个伴读都被罚了。
几个半大孩子跪成一排,手举镇尺面壁思过。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姬延昭膝盖都跪肿了。
夜里,姬延昭翻来覆去睡不着,膝盖上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坐起来,捋起亵衣一看,果不其然,膝盖一片青紫。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埋怨姬玄夜。
就在他满腹牢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有人挑起床帐,是姬玄夜。
叔侄对视一眼,姬延昭气鼓鼓地别开视线。
姬玄夜大概是察觉到他有情绪,也不生气,他在榻沿坐下,从袖袋里取出一瓶药酒,倒了一些在掌心,揉开了,对姬延昭道:“昭儿,过来。”
姬延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
姬玄夜为他的膝盖揉上药酒:“生皇叔的气了?”
“……没有。”
“说实话。”
姬延昭这才道:“有一点。”
“知道我为何对你这么严厉么?”
姬延昭抬头望着他。
“你和别的皇子不同,没有母族帮衬,小时候又没在上书房念过书,你须得比常人更勤奋,才能将皇位坐稳。”姬玄夜语重心长道,“这天下,终究是要靠你自己守。”
姬延昭若有所思:“皇叔不能一直做朕的摄政王吗?”
姬玄夜摇头:“我帮不了你一辈子。”
……
黎落走进乾清宫内殿时,姬延昭正靠坐在床上发呆。
她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一旁,在榻沿坐下:“陛下?”
姬延昭回过神,掩唇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