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他两个晚上。两个晚上,他都没有出现。这不像他,他说过会再来的。他一向守约,从不背信。
到第三个晚上,他终于来了。
“我必须得走了,”他的眉头皱得很深,饶是如此,那张脸还是世上最英俊的,“这几日流连此间,我的盘缠已将用尽,向同乡筹了两日,这才凑够了钱再来见你一面。明日我就要启程赴京,我想,离开之前,总还是要来向你告个别。”
我心里一阵绞痛,他很好,但他终究只是个过客。
他却说,“你等着我,一定等我回来。此行若能高中,我一定回来娶你。”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好运终于也要眷顾我一次,我也能瑾璇一样,从此脱离苦海?这在过去十七年的人生里,实在是绝无仅有的。
“听说京城很繁华,那里的女子,长得又美,出身又高贵,只怕你看到她们,就会忘了我。”
他笑了,“怎么会?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没有人能和你相比。”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银手钏,一脸郑重地戴在我手上,“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你戴着它,权作信物。”
这手钏,在我众多的首饰中,算不得名贵,不过即使是价值连城的珍珠玛瑙来换,也抵不过它分毫。
他走了。很快,就来了一封信,是他寄来的。信上说,他已在京城寻了落脚之处,等安顿好后,再派人来接我。我悄悄地把信纸藏在枕下,每晚都读,即使那短短的几行字,都能倒着背下来了。
燕子飞走了,又飞了回来。他没有再来信,之前许诺来接我的人,也杳无音信。我想,他或许是有重要的事绊住了,京都里,总是人又多,事又杂,他是有抱负的人,总要以大事为重,无非是多等几日,也没什么。
燕子又飞走了。他是不是要禀明父母才可婚娶呢?我真傻,这是自然的了,他又那样孝顺,自然先要禀明高堂。不过他父母听了,会同意他娶我吗?或许我可以当面恳求二老,即使不做正妻也没什么,就算是做妾,做侍婢,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我这样的出身,人家能接纳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一年春天来了。这次,我是真有些急了。每天晚上我都劝自己,他一定会回来的,要有耐心,不要催他,慢慢等着就是了,可我每次梳头的时候,头发还是大把大把地掉。琵琶也无心再弹了,整个人病恹恹的。倚碧楼的妈妈狠狠警告了我几次,再不打起精神,就把我卖到别的地方去。我怕了,要是卖到别的地方,他回来,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勉强支撑了几日,颜娘,倚碧楼里的另一个姐妹,终于带了一个人来见我。他很眼熟,正是当初那个同乡。我求了许久,他才肯告诉我,原来我等的人,去了京城不到两月,就娶了仕宦人家的女儿,他妻子上月才生了个女儿,他也借着老丈人的光,平步青云,如今在京中家业双全,再也不可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