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江水是她弄沸的。”

白衣女子身段窈窕，容姿貌美，静静立在江水边上，扑腾而上的水流一下一下吞没着她的脚，她却还是没事人一样，表情安稳，双手置于身前。

一艘小船怯怯停在蔺幽文她俩的大船边，并没有被江水掀翻，虽然跌宕起伏，却还是稳稳漂浮在水上。

“这位就是船主了吗？”

白衣女子敛衣恭身，婷婷施礼道。

司空临疑惑地和蔺幽文交换了个眼神，笑了笑，道：“船不是我的，只是我租借来的。这位道友有何事？”

白衣女子神色平稳，却隐隐透出一股古怪的感觉，似是脸上哪里不要对一样，也许是嘴巴张合速度过慢，也许是眼珠转动凝重，只见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道：

“那也便是了。我是齐汴沈家的修士，游历经过此地。昨日夜里偶见江底有异物浮起，惊异奇怪。此物形状浑圆，发着微微淡光，在江中起起伏伏，左右摇摆，行踪诡谲难辨。我便一路开快船追至此，快要碰到之时，突然间猛地一阵灵力爆发，一股热流从异物里炸开，江水瞬间变得滚滚而沸。所以江水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可以说是我弄出来的祸事。”

司空临见蔺幽文一副恹恹的模样，想她应该是已经听白衣女子说过一遍了，便开口问道：“是这异宝爆炸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不能这样说，但是更确切的话，这异宝其实是江底下的死鱼尸沫所成。据说凶险的江河长年以来吞噬下的人血鱼血，会一点一点慢慢滋养莹润江底的浑水，时间久了就生出这种奇怪的东西来，与死鱼的尸体沫混在一起，近看像是一条大鱼，远看却像是异样怪宝。在月盈左右时分，这东西有时也会浮上水面，释放出沉淀的精华。”

司空临奇怪道：“这东西在水上飘了一整晚？”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道：“是。我也追了它一整晚，开始以为是什么异宝，还是在它放出热流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想起还有江底怨血这回事的。”

她眼珠又慢慢地从司空临脸上转过，对蔺幽文司空临两人一起道：“其实二位不用慌张，这水虽然有热感，看着也激荡起伏，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幻觉，对人对船都造不成伤害。只是感觉上会有些不适罢了。”

蔺幽文双手拿着碎片背在身后，道：“确实。烫在身上会很痛，但是皮肤并不会发红。”

白衣女子微笑道：“这应该是先祖开山破庙后，妖气无存的关系。洛水在很久之前应当是条凶险到人十来五回的江河，底下妖异盘生，邪魅漫布。自开山后妖气尽除，洛水渐渐平缓，这些怨血自然也成不了气候，最多便也只能像今日这死鱼尸沫一般，虚张声势吓吓人了。”

蔺幽文和司空临对视了一眼，心里突然莫名感到疑惑，问道：“这么说这死鱼放出来的也是妖气的一种吗？”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和缓道：“不是。妖气现今应该不存于世上了。我的意思是假以妖气的话这些死鱼威力应该更厉害，能够放出真正的热流，而非像现在一样仅仅让人感觉到灼烧却没有任何威胁。”

她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敛衣一摆，行了一个礼，声音柔媚，道：“那两位，就先到这里了。此时皆因我贪心找法宝而起，若非我苦苦紧追这死鱼沫，它也未必放出这般热流来。实是我给诸位添了个这么大的麻烦！现下我要去找江上其他人解释一番沸水原因，先要走了。多有做错之处，还望二位海涵。若是有空的话，二位可以来前边九城找我，我叫沈曲，到时一定好好宴请招待奉陪道歉！”

她见蔺幽文和司空临都点了点头，便又行了一个礼，微微笑了笑，转身翩然上了小船。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急匆匆从船舱走出，好似侍女一般服侍在她身边，簇拥着她进了船内。

小船船头微微摇晃了一下，便饶了一个圈，远远顺着江水驶向远方了。

…………

“师姐，你觉得这个说法怎么样？”

司空临看着已成一个点的小船，忽然笑了笑，转身对蔺幽文道。

蔺幽文眼波流动，也笑了笑，道：“还行吧，这个死鱼沫感觉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群吃肉黑鱼有点关系，能串起来。”

司空临笑道：“但是还是感觉不如炼丹高手这个说法帅气。”

蔺幽文点点头，语气高扬，道：“确实，都是胡言乱语，没有事实依据的胡话，我还是更喜欢我们两个想出来的这个炼丹高人说，还能连着后面这个怪镇一起解释清楚。相比之下她这个死鱼说就显得稍些突兀，原理乱七八糟了。”

司空临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却能把她这个说法更合理化一些，和我们的炼丹说串在一起。”

蔺幽文好奇道：“哦？怎么说？”

司空临含笑道：“这死鱼沫是药引，我们的这位炼丹高手乘着月光盈动之时找到了它，没想到后面却还跟着另一位修士，也就我们刚遇到的沈家道友，也想要这死鱼沫。高手自己不便露面，便驱动江水将死鱼沫四处乱赶，待时机一到，日光浮现，直接将死鱼沫吸入鼎中，开炉上火，排出滚水，赶走沈道友！”

蔺幽文莞尔一笑，道：“太有道理了。这也说得通为什么这什么捞什子死鱼沫还有这么大的威力，别看只是感看起来沸腾，但我从来没听门里报告过最近几年洛水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沈道友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我看她自己都未必信自己那一套。”

司空临微笑道：“至于这水为什么只是感觉烫，而不是真的沸腾起来……这个确实应该想一下。”

蔺幽文语气轻松道：“这也没什么，因为这位高手不想丹火热气伤到无辜，所以去除其灼心，但是由于自身注意力主要还是要放在炼丹上，所以无力去除其灼感，这也不是不行嘛。”

司空临笑道：“这也可以的吗？”

蔺幽文想了想，道：“理论上确实可以的！按照这个想法的话，水是真的沸了，热也是真的热，只不过由于其最本质的热气，嗯，还是应该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本质的东西被抽走了，所以伤不了人。这个理论太深奥，一般都是金丹往上修士研读的，我也只不过粗略看过一些相关文章。”

司空临两眼弯弯，眼里流光潋滟，继续高兴地胡说八道，道：“这么说来，这些本质是不是就是抽走去给炼丹炉添火了？”

蔺幽文吃了一惊，似乎是被司空临的思路给震了一下，激动道：“确实！这么说，这个炼丹说好像真的有些靠谱起来了。”

司空临灿烂一笑，道：“是呀。所以接下去我们应该怎么办？”

蔺幽文对着司空临笑了笑，道：“先看看你手上的伤口和腰上突然多出来的剑吧。”

…………

小镇还是原来那个小镇，山还是原来那座山。平静无尘的街道上就连一缕风声都未曾经过，寂静的屋檐下日光拉长了竖条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