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庄白雪的脸忽然开始扭曲起来,五官不断往中间挤去,就像是一张纸,被人从中间捏起揉住了一样。
那个声音继续慢条斯理道:“看到了吗?”
蔺幽文点点头道:“看到庄道友的脸扭曲了。”
声音平淡道:“我干的。”
庄白雪扭起来的嘴忽然动了两下,配合着这声音说话的节奏,就仿佛是庄白雪在说话一样。
“我干的,呵呵。”声音笑起来还是这么干瘪,仿佛不带着什么感情,却又让人感觉她是真的高兴。
“你厉害。”蔺幽文也配合着道。
声音却突然一顿,又道:“呵呵,你看到我这样整他,是不是很高兴?”
蔺幽文道:“是。”
声音继续道:”那说明你是个正常人。唉,家中长辈还想叫人刁难刁难你,既然这样,你走吧。我会叫那些侍从别再为难你们的。“
庄白雪的脸突然又恢复正常,神秘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懒得继续折腾他,他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整个身子甚至就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蔺幽文稀奇道:“你说话这么有效?”
声音慢吞吞道:“就是这么有效,他是我的弟弟,我是他的姐姐,我说话没效果,那还有谁说话有效果?”
蔺幽文眼珠转了转,道:“可是我刚过来,那些侍从也没有为难我啊。难道这此不是家中看我不顺眼的长辈,而是你叫我过来的?”
声音沉默了一会,几道黑影却忽然从黑纱间恍惚流过,弯弯绕绕逐渐形成了个人模样,却正是之前那个下属。只见他慢慢甩着厚重层叠的衣摆,从帏幕中挣脱而出,走到了蔺幽文身边,恭身摆出手势,示意她向外走。
蔺幽文礼貌地笑了笑,对着空气道:“阁下不想说,我便依言,这就告辞了。”
说着她就转过身,一点迟疑也没有,顺着来时方向就往回走。
声音却又忽然响起:“你就不好奇吗?”
蔺幽文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强形压下脾气,好声好气道:“好奇什么?”
“好奇我怎么和你说的话。”
一阵闪光流过,似星光绞成丝,穿插在飘飘黑纱间,蔺幽文回头一看,只见围着床的那些小蜡烛火苗忽然就变成了白色,流溢向外浮动上半空。
只见蜡烛光揉捻成丝,向上横飞乱舞,带着黑纱一阵阵向外散动,好似一阵风,把黑纱聚拢又吹开,突然变成了个人脸形状;光丝又上下分裂,组成了个五官样子;
光丝微微向上一提,嘴巴瞬间变成了个微笑模样,吹带得黑纱也提拉向上,仿佛就像是脸上肌肉一般,诡异地冲着蔺幽文笑。
只见丝线大嘴微微咧开,声音忽地就似从这些光丝里发出来似的,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不过不管你好不好奇,我都准备直接告诉你,我的声音是从这些烛火里传出来的,烛光散散飘动在空中,所以你察觉不出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蔺幽文黑眼珠上也映射出光丝流彩,她眨眨眼,佩服道:“厉害。”
光丝摆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声音平平,道:“谢谢你。因为你夸奖了我,所以我还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
蔺幽文点点头道:“敢向阁下请教。”
光丝慢慢道:“我要告诉你,前面就是我们落雁山,你们不管去哪里,都应该会在那里下船买些补给。如果你去了那里,欢迎你来我们家找我玩。不过这仍旧不是我想和你说的消息,我只是和你太投缘,所以忍不住先邀请你了。”
蔺幽文看看庄白雪明晦不定的脸,又看看灵动闪亮的烛光丝,想了想,眼波闪动道:“如果有空的话,一定会过来打搅的。”
光丝又道:“好。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在家里,如果家门口有人拦你,请你报我的名字,我叫庄越裳。”
蔺幽文点点头道:“我叫蔺幽文。”
光丝嘴巴向上高高咧起,两眼弯弯,似是很高兴,声音却还是没什么大情绪波动:“你好。我在家里没什么朋友,所以如果你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为什么会不受欢迎,这只不过是因为我稍微爱说些废话,所以他们遇上我都会不耐烦。”
蔺幽文道:“我第一次遇上你,所以还没对你说话感觉不耐烦。”
光丝嘴巴立即向下撇去,两眼垂下:“那我还是尽量少说些废话吧。”
“好。”
“我其实叫住你,只为一句话的事,你千万别生气,如果你听了我的消息,一定会立即原谅我的,”光丝露出紧张表情,“其实我只是想说,这里的江水里有坏东西来了!不只是沈曲豢养的那些坏鱼,还有其他的,爱杀人的,吃人的,吃妖兽的。风言已经传到了我们家中山下,流语已经漫布到了整条江水岸上。你的船已经被盯上了!”
“盯着你们的东西很狡猾,没有好的机会,所以一直遥遥跟着。我实在看不过去,所以叫下属拦住你们。”
“所以我叫住你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你不会也觉得我废话太多了吧?”光丝小心翼翼道。
蔺幽文摇摇头,眼波流转道:“这倒不会,因为你的这个烛火传音看起来实在是厉害,我已经看呆了。完全不会感到你废话多。”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庄越裳要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叫住他们,提醒他们江水里有危险,但她总归是在释放善意,洛山和庄家关系也不差,所以蔺幽文回去把话说清楚后,谢栖露和司空临都一致认为到了落雁山去庄家拐一趟,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事。
谢栖露叹着气道:“还好俞师兄情况并不紧急,我看他面色竟然一天比一天红润,实在是搞不懂。”
蔺幽文单手撑着头,闻言也略微点了点,道:“是啊。不过既然说江水里有危险,那咱们是不是该守夜轮班安排起来了啊?”
司空临眼神闪亮,笑容柔和,道:“确实呀。那我今天晚上吧,怎么说?”
蔺幽文撇撇嘴道:“我今天晚上,我晚上本来就不太睡得着觉,你们两个好好补补,明天我熬夜后再睡,睡得也香一些。”
夕鵩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舱室一角,悄悄窥着他们几人的身影,闷着一张脸,两眼空虚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老张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响亮,几乎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别只有三位道友来啊,我和老于也可以轮班,好歹让我们出出力嘛!”
自从他身体经脉被蔺幽文彻底灌了一次后,里面的妖气已经荡然无存,声音一天比一天洪亮,人也似是报复性地活跃起来,整天红光满面,兴致高昂。
蔺幽文看着他朝气蓬勃的样子,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咚”一声响,夕鵩突然间踹开凳子,身子笔挺挺站起,脸色僵硬,张开嘴似乎就要说话:
“救命啊,来人救救我,前面船上的人,救救我——”
“谁在说话?”
在场所有的人一楞,这尖细不似人的声音显然不是夕鵩发出来的。夕鵩脸色一沉,刚想再开口,却听外面这声音继续盖过他的声音,音调高昂似尖叫:“救救,不要见死不救我!”
司空临道:“后面,后面有人游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