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骁骑走到火炉旁,自从他体内经脉感应不到之后,早先的体质荡然无存,才这么一小会,就已经觉得身子发冷了,不得不坐在火炉旁暖和一下,顺便,慢慢想一些事情。
“兔秀明王”顾疏云也在火炉旁坐了下来,说道:“风大侠,听说,喝点酒能够取暖,这江家大院金银财宝倒是不多,但这满院子里可都是上好的烧酒啊,地下室里也存着数十年的陈酿,你喜欢喝哪种酒,我命人给你端来。”
风骁骑苦笑道:“废人才会沉迷于酒中,如今我虽然已经是废人,却不再有喝酒的心情。”
“风大侠,你放心便是,我义父眼光奇准无比,他说你只是暂时失去了武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酒这东西,喝的是一种心境,不是喝的开心,从来都是开心才喝。”
风骁骑想起他和楚萧彤曾经在贺州边境一处山坡野望之上,醉看明月挂天,篝火里火苗跳跃着生命的光彩,这番好日子,恐怕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他欠了楚萧彤一条命,可要如何才能回报呢?
他没想到,“兔秀明王”顾疏云一介女流,竟然能够看待问题如此通透,当下也不再扭扭捏捏,而是就地抓起一罐酒坛子,敲掉泥封,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酒香如甘冽的清泉,酒入愁肠,反而消解了许多烦恼。
顾疏云却不动酒坛子,她静静的,含笑看着风骁骑这样喝酒,多少年来,她身边最亲的亲人就是她的妹妹顾疏离。
至于男人,她的那些师兄弟们,并无多深的交情,这是藏如海有意为之,他可不愿意十二大明王全都感情亲密,这样反而不利于驾驭,他需要的是十二大明王对他的绝对忠心,这是最主要的,其他什么感情之类的,都是次要的。
顾疏云静静看着,像是一个媳妇儿看着自己家老爷们喝酒,那种感觉,她是第一次体会到,她觉得很有意思,风骁骑和别的师兄弟完全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工具,不是一架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这是顾疏云久在深闺之中,每天忙于处理打点各种琐事时,所不曾有的乐趣。
风骁骑咕咚咕咚喝了半罐,问道:“你怎么不喝?你妹妹呢?”
顾疏云莞尔一笑,说道:“我从来都不喝酒,你要管住别人,就得时刻保持清醒,要不然下面的人就会利用你的糊涂,而喝酒,能够让人犯迷糊,所以我从不喝酒。”
风骁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得对,喝酒会让人糊涂,可是这世间诸多事情,还是糊涂一点好啊。”
顾疏云摇头道:“风大侠,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很多时候,糊涂是要不得的,我和妹妹离儿从小就帮助义父打理内务事宜,管人和管钱可千万不能糊涂,你一糊涂,就会被人钻了空子,这些空子,你别看都是细枝末节,可积累起来,那可是相当不得了的,能够翻了大船呢。”
风骁骑觉得有趣,他估摸着顾疏云常年做这些家务事,没有人听她们谈吐这些琐细的事情多么难做,此中的心累,更是无法与外人说。
然而顾疏云却觉得风骁骑天然可以亲近,可以信任,于是毫无保留,和风骁骑聊起这些事情来。
风骁骑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你们十二个人,从小就跟随了藏如海吗?”
顾疏云扑闪着大眼睛,脸蛋儿更加红了,这时因为她离火炉子更近的缘故。
她点头道:“是啊,我记得我和妹妹离儿很小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就跟着义父了,要是没有义父,我们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路边,或者被人拐卖进青楼养着,长大后专门伺候男人了,那样的日子,真是悲惨。”
风骁骑叹了口气,说道:“世间悲惨之事实在太多,人如蝼蚁一般,有的人命运悲惨,然而有的人却因为这些人的悲惨,而得到享受,这是什么天道?”
顾疏云一鼓腮帮,她说话时表情尤其丰富,让风骁骑暗地里忍俊不禁,她说道:“什么天道,我不懂,为什么有这些悲惨的命运,我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必须跟对人才行,因为你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独活,就比如,虽然我们十二个师兄弟妹,都得依靠义父的指令庇护而活,但如果没有我们,义父的人生也一定像是阙离副教主那样悲惨了。”
风骁骑愣住了,没想到顾疏云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他们十二个师兄弟妹,性子各有所不同,令狐文光过于圆滑狡诈,但好歹还是长着一颗人心,阎大铎舍生取义,宁可冒死,也要为风骁骑说话,如此义气和勇敢,已经是侠客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