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给您……”
“快滚!”
就这样,爱欧手持一篮子玫瑰花,单薄的天蓝色毛外套底下笔挺的白衬衣,套一条洁白的王城自留制式长裤,抬头挺胸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他是骑士,行走时端正身姿是下意识习惯,但是不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一定是个赶着去求婚的傻小子,而那个幸福的姑娘一定非常辛勤,要不然不可能起得这么早。
爱欧走了一会儿就注意到有些商贩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他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将自己扔到道路两旁的阴影里:
“那个玛丽夫人一直是这样,从小我就有点害怕她,这一篮子玫瑰,叫我怎么去拜访人家。人家铁定认为我是个连花语都不懂的傻小子。”
爱欧虽然这样自言自语,双腿还是不自觉地带着他,往前走。
昨日的肉很容易查明去向,照理说只需要去询问一下骑士团长就行了,但是爱欧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这么多人。
爱欧漫不经心地路过贵族宅邸,然后忖度一下宅子的大小,他做骑士许多年,深知什么样的宅邸配什么样的仆人,一次性从远地运来一整个木箱,不可能是普通的贵族。
很快,爱欧来到第一所令他满意的宅邸跟前,他正正衣领,呼叫门禁。
一个驼背的老人走出来:
“怎么了?”
“我想询问一下有没有一个木箱昨天运到这里呀,老人家?”
“没有没有,快走吧。”老人摆摆手。
于是爱欧鞠过躬便离开:
“不要紧,只是第一家。”
“我想问一下昨天有没有木箱运到这里?”
“没有。”
“有没有木箱?”
“没有。”
“请问有没有木箱运到这里,大谁何?”
“无。”
“有没有……”
“你谁啊,快滚!”
爱欧坐在地上,觉得天暗下来,看看日影发现已经到了下午,玫瑰花柔软地躺在篮子中,睡着了。远处飘来一朵乌云,远远地,迫使那些销售正旺的摊子也都收了摊,紧闭门窗,整个街道像死了一样。爱欧看了一眼天空,心里有些愤怒,只要自己跟骑士团长说一声,便没有如此多的事端,但是他该怎么说呢?“我想买肉”?那分明就是越级,他已经猜到骑士团长要说什么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贵族干的事你也想干?”。
于是爱欧支起双腿,提了花篮,此时雨水宛如泄洪一般砸在他头上,一下子灌满了花篮。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暴雨声。
爱欧索性将花篮丢入垃圾桶,将玫瑰们抱在怀中,还有很多贵族的宅子他没有去,况且就算找到了,他能湿着身子进屋吗?那是对贵族极大的不尊重。
“不过是一块‘肉’而已,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爱欧脑海里回忆起昨日木箱中的情景,然后开始极力破坏他脑中天使一般的形象,这里加一点雀斑,头发撩上去——竟然是大小眼,颈带是为了掩饰脖子上的淤青。
多丑的异邦人,只不过是个异邦人,我如果见到她,肯定会大失所望,不知道我在较什么劲!
爱欧长叹一声,一手握住鲜花,张开双臂。
暴雨淹没了爱欧。
骆驼,二云和红魔三人正围坐在炉火旁打扑克,门开了,一只潮湿的脚踏进来,留下湿漉漉的脚印,爱欧手持一大把玫瑰,表情轻松,如释重负:
“哎?你们怎么没回家?”
“回家也没事儿干,不如在这儿打打扑克。”骆驼道。
二云立刻取了毛巾,搬出板凳,叫爱欧坐下休息,爱欧谢过,二云问:
“怎么买了玫瑰?”
“花店的玛丽夫人送给我的,他说用塔罗牌占卜出我最近要找到爱情了。”
“哈哈……”红魔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爱欧觉得红魔大宽脸上的小表情非常好玩儿。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吼吼……”骆驼也笑了。
“你又笑什么?”
“我也想起高兴的事。”
“噗嗤……”二云也笑了。
“你们三个高兴的事情,是同一件?”
“嗯……不,不完全是。”二云道。
“额,其实呢,”红魔顿了顿,“可以说是同一件。”
“嗯?”爱欧没有擦自己的身子,而是优先看了看几枚勋章,确定完全干燥后,才开始擦头发。
骆驼激动地说:
“不瞒你了,玛丽是对的。”
“什么?”爱欧有点疑惑,不……我决不可能爱上一个丑陋的异邦……
“刚才有一个贵族女人给你留了一封信!”骆驼道,“哎?你好像反应不大哦,那人好像是堂吉诃德家族的人哦。”
爱欧恍然大悟:
“哦哦!这……你们肯定是误会了,人家可能只是有任务委托我们。”
骆驼道:
“队长,别骗自己了!你难道不知道任务委托都是走团长,团长再分配下来吗?当时那个优雅的夫人脸蛋红扑扑的,显然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
红魔笑道:
“是啊是啊。她很可爱哦,说千万不要拆开信看,只有爱欧可以看。我就说队长那么帅,不可能没人给递情书哦,哈哈哈。”
骆驼说:
“很漂亮的,身材也好,实战利器。”
爱欧面红耳赤:
“胡说八道,像是骑士该说的话吗……”
二云凑近耳语道:
“队长,我昨晚的话成真了。“
爱欧红着脸摆摆手:
“这……那信……”
红魔把信递过来,爱欧一看便几乎窒息,眼见那信上,还残留着一个烈焰般灼人心魄的唇痕。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起来,都站起身过来拍爱欧的肩膀表示恭喜。爱欧被三人围在中间,也挤出一丝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我已经完全忘记,完全……”
王城边缘。
清脆的雨滴声唤醒了未来的爱欧,他试探着睁开双眼,室内光线昏暗,令这一过程极其顺利。爱欧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像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中。房间的装饰很古早,天花板上的灯还是那种像花瓣一样分出六根铁枝,枝尖悬挂草灯的设计。
爱欧没来过这里,不过想想也知道,此处大概是王城边上的一个旅馆。
室内还有另一张床,被子散乱的放置着,爱欧方才知道已经过了一夜,不过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睡倒的,自己并不知道。他来到房门旁边的洗漱间,拧开粗糙的铜水龙头,水声顿时和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当爱欧掬水洗脸时,发现脸上的皮已经被阳光晒开,留下一层白皮。
“受人帮助,必须道个谢。”
正当爱欧走向门口之时,门外便响起脚步声,爱欧一听,有二人对话之声,声音正是马奔和猴攀。
“什么时候行动?”
“不着急,就在王城。”
“那哥们怎么办?”
“大家都是兄弟,给点琐碎银票,帮他回家。”
爱欧休息完毕,又脱离了罪愆锁的束缚,虽然骨头上的孔洞无法愈合,但体术大有回复,将身一反,悄无声息地回到床上,装成酣然大睡的样子。
马奔猴攀两人进来。马奔一副精瘦的样子,在外不善交际,不过在商队内部说起话来颇有感时伤世,悲天悯人之感:
“此人真是不易,整睡了一天,我昨天号脉时,他的精神已经极度衰弱了。”
“我估计他快醒了,我去拿点酒菜来吃。”
“去吧,切忌荤腥。”
“得。”
爱欧双眼关闭,眼珠子骨碌碌地打转,装作是在做梦的样子。
他已经完全想起了,燕飞率领的压根不是什么商队,而是一支武装严整的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