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的现在还会帮衬宋家吗?”
宋家长子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还是沉默了。
阴成德似乎是要彻底击垮宋家长子,继续说道:“县丞、主簿也不会来了。”
“估计现在正破口大骂伪君子,没想到敬佩了这么多年的宋家,竟然是这副嘴脸。”
阴成德走过去,盯着失魂落魄的宋家长子,大笑起来:“明白的告诉你,宋家的祖坟我们挖定了。”
“善继堂宋家从今天开始,也注定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尽管宋家长子不愿意承认,但心里清楚这已经成为了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
这位这辈子最大愿望就是站在梧桐树下,看着宋家孩子们一代又一代成长起来的宋家长子,彻底绝望了。
难道宋家的祖坟,就要毁在自己手上。
“应升先生莫怕,俺们来了!”
随着一声莫怕,绿油油的田野间冲出很多身穿粗布麻衣的乡民,手拿锄头、耙子、镰刀围了过来,把奉新县乡绅们围在了中间。
漫山遍野,数以千计。
阴成德怎么也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帮子愚昧的乡民还会帮宋家,转身走过去大喝道:“宋家做这么多年的善举,只是为了买名。”
“你们都被利用了,也被宋家给骗了。”
一位古稀年纪的老人,在孙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言语激烈的打断了阴成德:“宋家为了买名也好,利用也罢,俺们这些庄稼汉子不懂。”
“俺们只知道,俺爷爷,俺爹,俺,还有俺儿子,孙子,都吃过宋家的粥。”
“俺们不管宋家到底是为了什么,俺们只知道,宋家代代对俺们有活命之恩。”
或许是过于激动了,古稀年纪的老人,差点把手里的拐棍敲在阴成德脑袋上:“今天,谁要是敢动宋家,俺们就敲烂他的脑袋。”
古稀老人当年也在东南边疆杀过安南人,见过血,像是当年在军伍那样,把拐棍当成雁翎刀举了起来:“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奉新县还有附近几县的乡民们突然跟着古稀老人大吼了起来,手握着农具,死死盯着面前的乡绅子弟们。
宋家长子听着这一阵阵更加响彻旷野的大吼,立刻低下了脑袋,身体微颤。
爷爷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阴成德吓的连连后退,缩在人群里不敢说话了。
蔡家长子站了出来,凡事喜欢预留后手的他,估算过这种情况,但是可能性很小,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瞧见乡绅们已经出现了退意,蔡家长子为了稳定人心说道:“各位放心,我已经提前和巡检司的赵巡检打过招呼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等到赵巡检带着巡检司的兵丁过来,这些愚民自动就会散去。”
这句话刚说完,那位赵巡检果然带着上百名巡检司兵丁,头戴范阳笠,身穿军袄,手持长枪,冲了过来。
人数多达几千人的乡民们,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慌忙散开了,只有那名古稀老人还站在路中间。
蔡家长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各位,我没说错.........”
话还没说完,赵巡检带着兵丁们越过了数千乡民,大手一挥,高声喝道:“给本官把这些乱臣贼子围住了,今天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动宋家!”
蔡家长子和乡绅们全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赵巡检,这个丘八疯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大势已去的宋家。
很快,他们就知道赵巡检为何这么做了。
上百名兵丁后面,还有几十名差役,只不过这些差役手里拿的不是红缨长枪,而是仪仗。
排头有两名差役,手里拿着肃静牌、回避牌。
紧随其后的两名差役,手里高举的仪仗牌,分别写着工部侍郎、代天巡狩。
只是这两名差役拿的过低了,蔡家长子和乡绅们没有看见,很快又被后面的东西吸引住了。
中间有两名差役扛着一面铜锣,旁边有一名差役手拿木槌,准备敲锣。
再往后,差役们手里拿着乌鞘鞭、金瓜、尾枪、乌扇、黄伞等随行仪仗。
距离比较近了,差役就开始敲锣了。
鸣锣七次,蔡家长子等乡绅们还是那副平淡表情。
鸣锣九次,蔡家长子等乡绅们的脸色变了,七次是知县一级的官员出行,九次是州府一级的官员出行。
鸣锣十一次,蔡家长子等乡绅们脸上冒出了冷汗,有几位乡绅差点跪在地上,这代表着一方封疆大吏省级官员出行。
让他们吓尿裤子的是,鸣锣还没停止,再次敲了两次。
鸣锣十三次。
这次就连最是沉着稳定的蔡家长子也站不住了,这代表着中枢一级的京官来了。
蔡家长子等乡绅们赶紧探着脑袋看去,看见了一件绯色官袍,上面绣着孔雀补子。
正三品大员!
这群县内的乡绅,知府都没见过几面,何况是来自京城的中枢重臣,当场就有乡绅瘫坐在了地上。
徐光启走下官轿,身边有很多知县一级的官员,还有很多州府一级的官员,小心陪着笑脸。
徐光启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板着脸走了过去,走到阴成德身边的时候,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就是这么一个轻微摇头的动作,却让在场大大小小所有官员记住了,最多半个月,阴家必然家破人亡。
徐光启走到神情呆滞的宋家长子身边,笑着轻轻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熟宣,举在了头顶:“圣上为了表彰宋家百年来的善举,御赐牌坊一座。”
宋家长子猛然抬头,看见了上面的四个大字。
很快又把脑袋低了下去,失声痛哭。
其次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