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无形无相,偏偏却又能很切实地感觉到它是否存在。
明明是世上所有人际关系的基础,偏偏却又如窗纸那般脆弱,一戳即破。
明明最是亲近的人,偏偏却又会仗着对方的信任而肆无忌惮,偏偏却又会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吝于对对方施舍一星半点的信任。
信任与否这事情有对错之分吗?自然没有。因为一方信任与否,双方都有责任,而这正正就是傅良涛无法向骆晓雯开口的原因。
傅良涛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过这沉重也没有久留,很快便被庞季同打断了。
「下?没有外遇?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庞季同还是无法跟上傅良涛跳跃的思维。
傅良涛叹了一口气,反问庞季同道:「周穆清的手机和帐单记录中,不也显示周穆清从来没有使用过丁达这个应用程式吗?」
庞季同直观地说:「对呀,不过周穆清身边的所有人不是都这么认为吗?甚至,周穆清的母亲都对此深信不疑。」这个矛盾的事实,于庞季同心里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转念一想,庞季同又疑惑地问:「但是,这个跟李秉德有没有外遇又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李秉德和周穆清公司里的那些传闻吗?还记得周穆清在日记里谈到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吗?」傅良涛又循循善诱地问,接着半握成拳的右手在办公桌上叩了叩,难以置信地问:「喂?你该不会,到了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作案者所用的手法吧?」
听到傅良涛这么一问,庞季同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的让傅良涛给说中了。
庞季同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作解释,思来想去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藉口,一下子便又成了张口结舌的状态。
傅良涛见了庞季同的模样,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便又说道:「算了,你接触这些案件的日子还短,一时之间无法想到也不怪你。」
「离间计。」傅良涛看着庞季同仍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遂言简意骇地解释道:「作案者所用的是离间计。」
庞季同听罢,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涛sir,难道现在是在写小说吗?还三十六计呢?」
傅良涛无视了庞季同的嬉皮笑脸,无奈地继续解释道:「桥唔怕旧,最紧要受!怀疑一旦种下,就算不浇水灌溉也会茁壮成长,更何况还有『实证』。」顿了顿,傅良涛又纠正庞季同说:「还有,离间计不是三十六计之一,反间计才是。」
庞季同听到「桥唔怕旧,最紧要受!」这句俗语便点了点头,梗的确不怕老,能用就好。「涛sir,为什么不是无中生有呢?」庞季同又问,如果不是庞季同的样子非常认真,傅良涛真的以为庞季同还在说笑。
傅良涛遂答道:「不对,作案者所用的材料不是无中生有的,正是因为他所用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又或者是与真实的材料互相组合,所以才让人觉得他的材料更为可信。
一方面,不论是李秉德使用手机的习惯、网络活动,还是李秉德的帐单记录,都显示李秉德没有与其他女性过从甚密。
另一方面,我们虽然尚未确定李秉德和陈思越的具体交往时间,但是陈思越在二零一八年已经亡故。而李秉德与吕碧为则早在二零一七年初已经分手。可是,骆晓雯却在二零一九年一月收到来自两人的合照和来电。
虽然我还没有弄清楚骆晓雯所说的来电是怎么回事,不过单单就收到合照的事情来说,这一点不就说明作案者利用时间差这个漏洞,以真实但是已经过时的材料,误导骆晓雯,让骆晓雯对他想要传递的讯息信以为真。成功使骆晓雯以为李秉德从前的恋情,是李秉德当下的外遇。」
庞季同低头思索着傅良涛的话,想了好一会儿,点着头认真地沉吟道:「嗯,这样一来,应该算是混水摸鱼。」
这一次,傅良涛也总算听出来庞季同真的还在说笑,便一边作势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笔筒,作状就要向庞季同扔过去,一边又笑着说:「这个方法,不需要额外的技术,只要成功取得需要的材料就能够进行。」
庞季同也一边作势避开傅良涛的攻击,一边右手握拳锤向左手手掌,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这就是放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手机的那个木马程式的用途。作案者诱使李秉德和周穆清安装这个木马程式的原因,是为了收集他们两人的资料,也即是作案者所需要的材料。」
听到庞季同的话,傅良涛放下了手上的笔筒,沉声应道:「没错。」
加入TCD这么多年以来,傅良涛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将这一类的木马程式用于网络骚扰的案件中,不知道这恶意软体的作者知道了之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佩服这案件的作案者以这么一种特别的方式将这恶意软体的效能发扬光大,并在某程度上将这个软体的功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傅良涛喜闻乐见的。
只听庞季同又问:「到底是甚么原因,让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都安装了这么恐怖的木马程式,这木马程式的外壳到底是什么?」
傅良涛垂目看向手抄本的那一大堆只有他看得懂的密码,在这页记录了李秉德资讯的笔记里,傅良涛将「木马程式」四字用红色原子笔以方框标示了起来,又以箭头指向了空白处写了「面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