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早群臣先一步离开章台宫,当散朝之时,他就已经独自在家里喝起闷酒了。
大概也就是王贲与王翦谈话的这个功夫,月神来找到了他,看着他这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的嘴角便是勾勒起一抹弧度,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
“其实早在之前,我就曾告诫过你,一旦选择与冠军侯决裂,就要时刻面对他的反击,甚至,你还有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看来,之前的话,多半是应验了。”
“一蹶不振?”
李斯瞪了她一眼,不屑道:“你一介女子,也就精通一些江湖上的打打杀杀,至于政治,还不是你能够随意涉及的。”
月神听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善,充满了针对性,但是她并未显得恼怒,说道:“对于治国我的确是一窍不通,但是对嬴渊的了解,我不一定会输给你。
冠军侯今日在章台宫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知晓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牢牢稳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然后呢?你今日来此,只为说出这点丝毫没有价值的推断?”
李斯不屑的神情更为浓郁。
这都是明面上可以直白看到的事情,没什么好值得去讲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明知他自己的行为可以得罪嬴政,依然要选择那样去做?”
月神提醒一句。
李斯猛地眉头一皱,似是陷入沉思。
不足盏茶功夫过后,他豁然起身,接连大笑起来,状若疯魔。
但是很快,他便将自身情绪稳定了,缓缓开口道:“这个嬴渊,还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具有一定的政治智慧,怪不得韩非生前还屡次三番的要提醒我,小心冠军侯。”
其实话说回来,嬴渊至始至终,就没将现在的李斯放在眼里过。
只是因为从内心中感觉,未来的大秦还需要他,所以这一次只是对他小惩一番,但如果有一天秦国不需要他了,或者张良决意投靠秦国,那么,嬴渊都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举起屠刀。
而韩非不止一次的让李斯小心嬴渊,只不过离间计而已。
随口而言的一句话,就能让身为长史的李斯多想一些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没过多大会儿,李斯再次垂头丧气起来,唉声叹道:“大秦万事俱备,东征在即,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能够灭韩国,只不过一统天下,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纵然是如此,王上也必将会重用冠军侯,在此期间,我是无法奈何他了,不然的话,真把他逼急了,你们阴阳家的那些高手,只怕也很难保护我周全。”
月神笑道:“你虽然从长史的位置下来了,可是所有人都很清楚,王上在某些事情的决断上面,依旧会离不开你。
更何况,你在各国间也有了一定名望,冠军侯不可能向你偷下杀手的,但是暗中给你使使绊子还可以。
不管怎么说,我,你,阴阳家,外客,都已经与他到了一种互不相容的地步了,接下来你要做得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争。
无论什么都要争,长史之位丢了,还有其它官职在等着你,能够获得多少权力,你便拼尽一切去争。
今后的冠军侯必然常年在外征战,那段时间,也将是你的一个机会。”
阴阳家对李斯寄予厚望。
赵高掌握着罗网,只会忠诚于秦王嬴政,至于李斯,他们倒是可以争取一下,在他的身上做一些投资。
侯府。
嬴渊赤裸着上身,躺在摇椅上,感受着大槐树下的微微凉风,心中在想着一些事情。
田蓁亲自端来茶水,放到他跟前的茶几之上,心怀忧虑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侯爷,您这样做,会不会令王上猜忌?”
嬴渊丝毫不在意道:“猜不猜忌他都要用我,因为恩师会给我让路的,除了恩师与我之外,将来谁还能挑起灭国大任的重担?”
“话是这样说不假,但是每当到各国矛盾最激烈的时候,所有的大战,都不可能持续一辈子,更何况,你也有老的那一天,倘若到了那个时候,王上有意针对侯爷,又当如何自处?”
田蓁从来都不会说这些事情,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中的忧虑一日比一日要重。
嬴渊显得有些不耐烦了,直言道:“纵然到了那时,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你的性命,至于其它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闻声,田蓁的心里宛若被针扎了一般难受,她轻咬了咬嘴唇,泪眼婆娑道:“侯爷,蓁儿没有别的意思,蓁儿只是想为我们这个小家多考虑一些。”
嬴渊豁然起身,背对着她,开口道:“如果有些事情,我不去做的话,我们这个小家,只会愈加难过!”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来,目视田蓁,微怒道:“你清不清楚,现在有多少人想让本侯死?本侯自然不惧他们,可是若有一天,我失势了呢?失去现有的一切权力了呢?
我没有其它选择,只能像吕不韦一样,牢牢的将权力把握在手中,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保护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