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往南一千里,有河焉,谓之栏河,其河宽数百丈,传说有龙息于其中,每至暴雨倾城,则龙出而雷鸣也。
栏河往南一千里,有山焉,谓之栏山,其山却高百米,传说有仙息于其中,每至天下大乱,则仙出而济世也。
夏晴岚迷迷糊糊地听着旁边老娘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神有些迷蒙地伸出了手,拍了拍她老娘穿着的儒装,让她闭嘴。
一边拍着,一边她又转过头低低呢喃了一句,“有甚么神仙?与其信神仙来拯救天下,你还是祈祷我们老家的母猪上树罢....”
身旁,一个温润的声线好像从栏山的故事之中脱离出来,转过头来看向那个睡在地上,穿着一身戎装的年轻少女,“传说之所以存在,必定有其缘由...当今天下如此大乱,人们总得找一点信仰的东西不可,不然心便死了,便不知道活着有甚么意义了....”
夏晴岚原本就很疲乏,接连着几天几夜李朝的士兵准备上山,都被她带领部队打退,如今她们少数部队被围困在山中,已经几天过去了,自己家老娘还不让自己休息一下,念着什么她听不懂的大道理。夏晴岚皱起眉头坐了起来,看向了那个年纪不算老,一张原本白皙的脸被黑灰覆盖显得脏兮兮的老娘。
夏无鞠也正好坐在原地,转头看向夏晴岚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竟然又温润地笑了起来。
“别念叨我了,昨夜方才未歇,好不容易得闲休息片刻,有这时间念叨我,不如想想如何吞困才好....”夏晴岚看着自家老娘笑嘻嘻的面容,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过后,又准备躺下。
却没想到夏无鞠看见了她这副模样之后,笑意更甚,她一边追忆着,一边说道,“我始终觉着,你生气的模样和你爹爹一个样子刻出来的....”
夏晴岚听见自家老娘说起爹爹,眼睛朝着夏无鞠的方向瞪了一眼,正好迎上她温润的笑意,和那双几乎被黑灰覆盖在一起的眼睛,夏晴岚忽然觉得困意被打散了一些,于是也没有再躺下,而是坐在原地用死鱼眼看着自己家天生乐观的老娘。
周围无数士兵或躺或歇,都是昨天和夏晴岚一起值夜的士兵,这才刚刚换防回来,都有些疲乏地倒在地上,或者想去营地之中的大锅里面找找有什么吃的没有,可发现里面只有煮着的草根罢了。
夏晴岚看着那些面有饥色的士兵无力地倒在地上,原本不是很饿的肚子也开始冒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果然,还是得睡一会。
她如此想着。
可夏无鞠看着另外一帮士兵从休息之中起身,准备去换防,她却没有立刻变动,而是坐在原地,看着一旁的夏晴岚,问道,“人总该是有些什么东西记在心里的,晴岚,你记在心里的是甚?”
夏晴岚瞥了夏无鞠一眼,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白眼,她有些疲乏地倒在了地上,说道,“现在不是母女交谈的时间罢,你还是快去换防吧....”
夏无鞠却依旧笑着,看着那躺下的夏晴岚,继续问道,“你记在心里的,信仰的东西,是甚么?”
夏晴岚又从困倦之中被自家的母亲惊醒,而后她直直的发出了愤怒的视线,看向了旁边的女人,却依旧看见的是她温润的笑意。
平常这个时候,她应当已经爆发了起来罢,不想和这个人多废话半句才对。
可不知为何,可能是现在已经到了绝境之中罢,就连看着她这样的表情,夏晴岚的怒火还是没有燃烧出来,反倒是有些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后转过头去。
“说说嘛...”夏无鞠笑嘻嘻地戳了戳夏晴岚那穿着战甲的后背,让夏晴岚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而后又笑着缩回手,抱着膝盖看着她。
夏晴岚无语地闭上了眼睛,不想搭理她,可眼前一黑的瞬间,脑海之中却出现了无数人的面孔。
是那些饿得受不了的士兵?
是那些面如黄纸的儿童?
是那些苦痛的贫民?
夏晴岚想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睁开了些。
她知道,身后的女子依旧在看着她。
于是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有些无力地仰着头看向了天空,于是,她说道,
“若是真是要信些什么,那我便信这天下,信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吧....”
夏无鞠没有什么意外地看着她,而后笑意更加厚重了一些,紧接着,她也站了起来,
“如此啊....像是我,要说信些什么的话,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