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闻人妙会胡思乱想,只要让我们稍微回顾一下姜赟以前是怎么对待生气的闻人妙,就能够理解了。
虽说闻人妙每次生气的理由都有些莫名奇妙,但姜赟应对的办法也是非常的简单粗暴。
那就是——压根不理!
没错,明知对方生气也不做丝毫表示,等到对方自我的情绪管理完成之后,再跳出来说东说西——这,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是局外人的表现。
然而今天,察觉到闻人妙心情上变化的姜赟,竟然主动开口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久旱逢甘雨!这是他乡遇故知!
这是洞房花烛夜!这是金榜题名时!
轻轻的一声询问,直击闻人妙那本就薄弱的防线。
她的心情,犹如一个看到自己的儿子长大出息了之后,流下泪水的老母亲一般。
这个男人,总算学会心疼人了。
眼瞅着闻人妙那表情变得非常复杂,目光里还有泪光闪烁,姜赟就有些慌张。
他急忙道:“闻人大夫,你,你别哭啊。
我是哪里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你不开心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给你道歉,你不要生气啊。”
“没有……”闻人妙感动的摇了摇头:“事实上,我现在非常的开心。”
“啊?”姜赟茫然的眨着眼睛:“为什么?”
“不跟你说。”闻人妙用食指抹去眼眶中缓缓落下的泪水:“这是喜悦的眼泪啊。”
“……”
绕是姜赟经受过白流萤的‘特训’,但现在的他,却依旧搞不清楚闻人妙到底在想些什么。
“总而言之,你就是因为把我当成一个倾诉的对象,所以才特地来找我说这些的?”
“不是‘一个倾诉的对象’。”姜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是‘唯一的倾诉对象’。”
不好……
闻人妙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的厉害,甚至有一种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感觉。
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啊……
这样下去的话……再这样下去的话……
自己就要彻底的迷上他了啊!
闻人妙情不自禁的将双手微微握紧,垂下眼皮,不敢再抬起来看姜赟一眼。
“而且,也不单单是来找你倾诉吧。”姜赟笑了笑:“因为我接下来准备去的地方是九剑镇。
而你的目的地也是那边,所以,我其实也是来邀请你一起出发的。
半天的时间的确有些紧迫了,不过,之前你就催过我一次。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差不多能够随时出发吧?”
“啊……嗯……”
闻人妙完全就没有听姜赟在说什么,她的心思已经是彻底的被姜赟方才那一句‘唯一的倾诉对象’给勾走了。
到现在,她还在回味这句话,以及说出这句话时,姜赟的表情和动作。
女孩子可爱又单纯的生物。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缺点也能够随意接受。如果是优点的话,自然而然就会被无限的放大了。
“那,你就趁现在先收拾收拾,我去通知其他人,有几个人是要跟我们一起走的。”
姜赟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闻人妙的房间。
待到姜赟离开之后,闻人妙忽然间躺在了床上。
她还在回味着什么,而后用被子一把遮住了自己的脑袋。
紧接着,她双脚在床上踢腾个不停。
从这个动作里,便能看出来,现在的闻人妙,到底有多么的兴奋。
“孩子要起什么名字才好呢~~~”
……………………………………
“就是这样。”姜赟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沿上,对面前的人说道:“在天黑之前,我们就要离开京城,前往九剑镇。”
“……”
屋中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关汉平与琴儿父女二人,谢山河、秦若素、方厌、以及包括老柳在内的几个大内侍卫。
这些人,应该可以说是姜赟团队的核心成员了,所以姜赟才会把他们叫过来,征集他们的意见。
“是否要跟着我一起离开,我不会强迫你们。
这件事我母后也知情,你们就算回去,也不用担心被责罚。”
姜赟笑着拍了拍手:“真正有麻烦的,其实是选择跟着我一起走的人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紧急会议,因为昨天毕竟还是被那个女人打得很惨,大伙还以为殿下要生气的责罚他们。
结果,没想到殿下却说了这么大的事情。
被逐出京城,并且从此京城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开什么玩笑啊……这不就是失宠了吗?
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给赶到天边再也不看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本来,大内侍卫的操守应当是遵循皇帝的一切吩咐,忠诚便是大内侍卫的代名词。
如果这些人是被皇帝分配来保护姜赟的,那么直到皇帝收回成命,把他们叫回去的那一刻之前,恐怕他们都会坚定不移的继续跟姜赟站在一起。
但是,问题就出在,现在的大晋国,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存在。
有的,只不过是皇帝的妻子,如今的太后。
和皇帝的大哥,如今的‘摄政王’罢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大内侍卫拥有着自我选择的权力。
但相对的,他们也知道,跟着姜赟混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跟着姜赟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生活一辈子。
“抱歉啊……殿下。”
忽然间,有个人站出来,一脸歉意的说道:“卑职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长辈全都在京城里。
如果卑职选择跟您一起离开的话……从今往后恐怕就再也没法跟他们见面了……
所以……晋王殿下,请恕卑职无礼,卑职……先告退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姜赟颇为信赖的老柳。
而他说完这话之后,便冲着姜赟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的脖子上和脑袋上,还缠着白色的布条,那是他昨夜为了姜赟而奋战的证明。
姜赟没有说什么,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继续问道:“除了柳侍卫之外……还有其他人么?”
有了一个开头的,紧随其后的人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个接一个离开的侍卫,让这座原本拥挤的卧房,变得空荡荡的。
最后,屋中只剩下寥寥数人。
谢山河、秦若素、关汉平父女,以及方厌。
“方侍卫,你为什么不走?”
谢山河、秦若素还有关汉平父女,这四个人留在这里的理由,姜赟多多少少心头有数。
但是,方厌留下来的理由,姜赟实在是不太清楚。
“这个嘛……”方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其实就算回去大内,我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我的家人也都不在京城里,就算从今往后都回不来京城,我也没什么损失。
太后娘娘对我的命令是保护您的人身安全……所以在您把我赶走之前,我大概是不会走的……”
说到这儿,方厌还咧开嘴巴对姜赟笑了笑。
姜赟也笑了笑,回答道:“既然这样的话……
那从现在开始,你也可以不必再跟着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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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西方的群山之中,缓缓收敛着它绽放的光芒。
日夜的交替,并不会因为人们的伤心难过而停下脚步。
雪依旧在下,有些落在房顶的瓦片上,有些落在房顶的茅草上。
站在城下送别的人,和站在城外离去的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少雪的痕迹。
“就送你到这里了。”
姜赟其实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想到,送行的人竟然是姜怀平。
“你母后听说你的事情,急的生了病。郑大夫说这段时日,你母后最好不要出门,好好在屋中静养方可痊愈。
所以她要来送你,被我给拦下来了。”
姜怀平见姜赟的表情里藏着些不好表达的期盼,就轻声解释道:“去了九剑镇那边,该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我就不在过多的对你重复了。
其余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赶你走也不是刻意排挤你,男孩子总是要离开家乡,出去闯荡一番的。
这是大伯身为过来人,给你的经验之谈啊。”
“多谢大伯。”姜赟轻声应道。
“那么在临行之前,你还有什么话想问我吗?”姜怀平笑了笑:“什么都可以,我都会回答你的。”
“要说起来的话……还真是有一个。”姜赟思考了一番之后,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您能给出怎样的答案了。”
“呵呵,还没有问问题就想知道答案,你这小子未免也太贪心了。”
“或许吧……”
“所以问题是什么?”
“十八叔……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
姜怀康抬起头,望着雪花飘零的天空,一字一句的道:“他……是个英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