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叔的叫声十分凄厉,嗓子都变了音,那副惊恐的模样,把我也吓了一跳,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吓成这样,就算是我有段时间不回来,模样多少有一点变化,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看他坐在地上,正想扶他起来,哪曾想我刚伸出手,安大叔就连滚带爬地跑回了里屋,连门都忘了关,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屋子里的惊叫声,却让我闻而却步,抬起的手,最后放到了门上,将门关紧,悄悄地走开了。
雨中回首望去,安大叔家的灯亮着,窗帘紧拉,一副比防贼还严重的架势,让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母亲不在家,会去哪里?我没有时间再去想安大叔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着尽快找到母亲。
家里的亲戚,都不在这个村里,难道说她去了亲戚家?我思索着,有些后悔将小李的手机卖掉,不然的话,现在还能打电话询问一下,无奈只能是再找邻居打听,但我一连找了几家,都出现了如同安大叔一般的情况,有得甚至更加严重。
我逐渐意识到了不对,似乎我被整个村子都排斥了,他们见了我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原本对母亲不在家这件事,我并没有往坏处去想,但现在却由不得我不想了,我不知道母亲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越想就越是担心,越担心就越想要了解情况,可是,如今大半夜的,我什么办法都没有,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乡亲们害怕我,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不能再去“吓人”了。
浑身湿透,带着几分冰冷,在夜里这样是很难熬的,虽然这时候的气温不至于让人冻死,但让人生一场大病,却还是没有什么难度。
我知道自己得找地方取暖,但邻居的家已经没法去,别人家我更不打算尝试了,一个人在雨水中朝着村子东面走去,在那里有一个山洞,听说是以前打仗的时候留下的防空洞,当然早已经废弃了,儿时我们经常点着火把钻洞玩,看来今晚也只能在那里将就一晚上了。
来到山洞,这里很是干燥,里面也有不少被风吹入的树枝、垃圾和杂草之类的东西,我摸出打火机,此刻有点庆幸自己会抽烟,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看着山洞的洞口已经被尘土和碎石挡了大半,我不禁唏嘘,便是这山洞也不复往日的“辉煌”,想来这些年已经没有小孩再来这里玩耍了。
我一边给火堆添着柴,一边烤着衣服,尽量地不让自己去乱想,但脑子却有些不受控制,原本有目的地添柴,也变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突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个硬梆梆、圆圆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对,拿起来一瞧,差点没吓得跑出山洞去,手里竟然抓着一个小孩的头骨,看模样已经死去多时,皮肉早就干透,只有一些头发,还粘连在上面,我急忙丢了出去,甩了甩手,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起先进来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没有仔细观察这里,现在借着火光细看,便感觉喉头发紧,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这里面,有许多孩子的枯骨,看模样,大多都是襁褓中的婴儿被丢弃进来的。难怪现在的孩子不会在这里玩耍了,被这群枯骨占据,小孩子自然要躲避的。
我一直都知道农村里的陋习,有些老人的观念十分的陈旧,比如头胎是女孩,二胎拼了命也要生个男孩,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惩罚,便会将婴儿丢掉,反正村里很多都是在自家生孩子,别人了解的也不会多,说孩子死了,也无人去查。
这些我一直都有耳闻,却没想到,会有这般的严重,看起来,这些孩子的枯骨年份各有不同,大概有七八个,若是散落在荒野之中,也没什么,但全部挤在这并不宽敞的山洞中,还是大半夜里,给人的感觉,便十分刺激人的神经了。
我站在洞口,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雨声,不知该不该再留在洞里。想着明天还要找母亲,不能生病,再加上这些孩子的枯骨远没有成人的那般吓人,除了一开始的视觉冲击让我有些害怕之外,这会已经好了些。
犹豫半晌,我还是回到了山洞中,不过没敢往里面走,只在洞口待着,这一夜自然是睡不成了。
翌日清晨,雨停了,但云却未收,天气依然阴沉着,我爬出山洞,呼吸着雨后的空气,感觉好了一些。
站在山前的小路上,看着远处一个老人提着粪叉缓缓而来,便迎了上去。
这老人我认识,很是和蔼,应该有八十几岁了,记得小时候,我们都叫他“娘爷爷”,因为这老人说话的时候,习惯说一句“我的个娘”,因此,便多了个“娘老头”的绰号。
老人没有儿女,一直都一个人生活,所以还保留着村里那种古老的生活方式,每天早晨起来都去拣牛粪,用来烧火做饭和丢到地里做肥料。
从我出去上学,有十多年没有见他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保持着这种习惯。
走近了,我喊了一声:“娘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