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把洗锅的水倒出去,回身对琼竹道:“赶紧吃吧,哎,太太也真是,让你吃的,还不如我们呢。”
“她买我进这家门,花了五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两根银钗,我可比你们值钱多了,她巴不得要从我身上早点赚回来。”琼竹掰开红薯,一半给张大娘,另一半也顾不得热,就大口大口咬起来。
“哎,烫!”张大娘急忙阻止琼竹,琼竹却早已经啃着红薯,对张大娘微笑。
张大娘又长叹了一声,琼竹已经轻叹:“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他就常给我带红薯回来,在灶洞里烘热了,后来就……”
“你娘呢,也说不上她什么。”张大娘的话让琼竹苦涩微笑:“娘一个寡妇,之前就全靠爹爹处馆时的几两银子,爹爹没了,哥哥还要读书,这个家里,除了我,就再没有可卖的了。”
五十两银子两匹缎子两根银钗。那天当媒婆走后,琼竹记得娘把自己叫到跟前,指着这些东西对她说的话,让她千万不要对哥哥说什么,还说,等哥哥出息了,方家的日子好过了,你在陈家,日子也会好过的。
琼竹那时看着自己的母亲,感到一阵阵地悲伤,这就是那个在爹生前,对自己十分疼爱的娘吗?
“琼竹,琼竹,太太让你去上房。”一个丫鬟在厨房门边喊了一声,张大娘一见琼竹这神情就晓得她又想起旧事了,轻叹一声拉一下琼竹:“去吧,哎,我们女人,生来就是命苦的,别说你我,就算是太太,不也在这因为大爷没了,受了多少奚落?”
琼竹晓得张大娘是在安慰自己,急忙收起思绪匆匆往上房去,进了上房,就见陈家小姐陈若雁也站在里面。
琼竹和陈若雁差不多一般大,不过和身穿粗布衣衫的琼竹不同,陈若雁是陈家的掌上明珠。甚至连一向吝啬的陈大户,都答应了陈太太的话,让陈太太请了教养的女先生,从陈若雁七岁开始,直到十三岁,足足六年,都教养陈若雁,目的就是让她能配得上高门大户。
这样教出来的陈若雁,自然和别人家女儿有些不一样,因是冬日,贴身穿了松江布的衫子,外头是百蝶穿花的潞绸小棉袄,裙子也是石榴色的棉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双雪白的手,就跟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纵然琼竹是个女子,也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句,陈若雁的确是个美人。此刻这位美人正笑盈盈地看着琼竹,琼竹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从进了陈家这三个月,对这位大小姐,琼竹只见过几次,听张大娘说,这位大小姐每天就在房内读书写字弹琴作诗。
说这话的时候,张大娘不免要撇一下唇,说女儿家学这些做什么?还不如多学学针线刺绣,以后嫁到别人家也好当家。
对这样的话琼竹虽然心里反对,但还是不会当面说出来。此刻见陈若雁的微笑,琼竹不由在心中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能够只读书写字,不去理会这世间的纷扰,这是多么好的福气啊?可惜这世间,有这福气的人不多。
琼竹自个在思量的时候,陈大舅也在打量着她,陈太太面上虽有不满,但也在等着陈大舅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陈大舅对陈太太点头:“不错,妹妹,这样的人,的确不错。”
陈太太忍不住狠狠剜了琼竹一眼,这才对陈大舅道:“难道就没有别人了?我们家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呢,还有这村里的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