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定律: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唐奕之所以不坐镇欧洲,为大宋赢得更广阔的疆土,更庞大的利益,就是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担心着某种不好的情况的发生。
担心着一个不太可能发生,但是又不得不担心它发生的情况。
就是明年,也就是西元1063年,大宋历的嘉佑八年。
那是一个对他来说无比恐惧的一年,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这一年,赵祯这位千古仁帝、这位他心中敬若父亲的老人,将永远的离开了。
虽然他知道历史已经变了,被他搅动的面目全非,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唐奕曾经反复推敲过无数次,在心中告诉自己无数次,赵祯的命运已经不同了,他不应该,也不能依旧那么短命。
要知道,在没有唐奕的那个时空,赵祯之所以在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就溘然离世,是因为大宋的局面远没有现在这般前景大好。
大辽手握燕云时常以战要挟,西夏干脆就是年年拿大宋打牙祭,朝中则是派系林立,暗争不断。
赵祯可谓是内外交困,心力憔悴。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在原本的历史之中,赵祯没有儿子。为了能有自己的儿子,他到了晚年依旧“苦耕不辍”,日日忙于房事,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这才是赵祯在嘉佑七年就立太子,嘉佑八年就撒手人寰的根本原因。
可是,现在在命运大变的情况下,他怎么会“不太好”!?
燕云在手,宋辽势稳;西夏平定,再无边事;朝堂之上,搅动风云的那帮人不是被唐奕打断了腿,就是怕断腿而不敢妄动,真的没有什么可操劳之处。
而在后宫之中,因为早早有了儿子,赵祯更是注意节制,从无过度需求。
他-妈-的,老子连皇宫里的铅汞都给他挖出来了,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会“不好”!?
所以,当宋庠说赵祯有意立太子的时候,唐奕想到的不是是时候立太子了,而是赵祯身体不允许不立太子了,而宋庠的回答也印证了这一点。
......
它还是发生了,赵祯依旧逃不开命运吗?唐奕现在脑子里都是这个问题。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个不太可能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唐奕才知道,他真的,真的,真的....
接受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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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近来确实不是太好,这才生出立储之心。”
宋庠这般回答,唐奕直接就炸了。
“他怎么会不太好!?他就不应该不太好!?”
“......”
宋状元怔怔地看着唐奕,“不应该....”什么意思?
“.....”
这回轮到唐奕无言以对了,激动之下,却是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没,没什么...”胡乱搪塞道。“之前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怎么会突然......”
......
在原来的那个历史里,赵祯在嘉佑七年,因身体原因定赵宗实为太子,改名赵曙。而赵祯本人,则是在第二年春天病逝。
......
而在这一个唐奕影响下的时空,现在也是嘉佑七年,赵祯也是因身体原因,欲立赵宗麟为太子,改名赵曙。
历史仿佛要把这位老人拉回到原来的轨迹之中,依然让这样一个好人,在五十出头的年纪就草草离世。
...
“子浩莫要着急!”
宋庠见唐奕几近失态的神情,知道他是真的着急了,急忙劝导,“许是小病,不足为虑。”
唐奕大叫:“小病立什么太子!?”
宋庠无语,“二皇子已经十岁了,也该有所准备了。”
“不行!!”唐奕猛的一咬牙,现在宋庠无论怎么安慰都不可能让他安心。
“我明日就启程回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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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红海之滨,苏伊士。
杨文广、苏玛,还有三万在西奈半岛的涯州军,在岸边默然注视着唐奕的船队从运河里驶入海港。
刚刚放下跳板,杨文广便跳上船去。
他知道唐奕着急回宋,也不耽搁,简单寒暄之后,“临走之前,还有何事需要嘱托?”
唐奕淡笑,只是笑容之中全无神彩。
“有杨伯父镇守西奈半岛,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一次,大宋西方元帅苏玛也会同唐奕一道回宋面圣,西奈战场将由杨文广一手执掌。
“我只有一个要求。”
“讲。”
“只守不攻!”
“只守不攻?”杨文广一怔。“这可不是唐奕的风格。”
“为什么?”
唐奕道:“守住西奈半岛就是胜利,不要觊觎圣城。”
怕说服不了杨文广,又补充道:“相信我,那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谁爱占谁占,咱们不沾这个手。”
“至少......现在不能沾。”
杨文广缓缓点头,他有点明白唐奕的意思了。
三教圣城,别人当宝,大宋却没必要趟这趟浑水,置身事外倒真不是什么坏事。
“记住了,守住西奈,不冒进半步!”
唐奕放下心来,看了眼岸上正在登船的涯州军。
“要不把这三万涯州军给杨伯伯离下吧,稳妥些。”
“不用!”杨文广回绝的极为干脆,“只守不攻,有埃及原部足矣,那两万马木留克都有点大材小用了。”
说到这里,杨文广注视着唐奕。
“我倒觉得,你应该把马木留克也带回大宋,也许有用!”
“.....”
唐奕一阵愕然,一时之间没懂杨文广的意思。
“唉....”杨文广长叹一声。“临走之前,说句不该说的话吧。”
“伯父请讲!”
杨文广稳了稳心神,凝重道:“你回去,如果只是担心陛下安危,那也就罢了。”
“如果....”
说到这里,杨文广还是高估了自己,下面的话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是忠的,忠的是赵祯,不是唐奕。
可是,如果赵祯不在了,他忠的是大宋。
而大宋,靠那些文人不会有将来的,只有在唐奕的掌控之内,才会更好。
强压心中那股负罪之感,勉强道:“如果子浩有别的想法....那手上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伯父,你....”唐奕彻底石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杨文广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都别说!”
杨文广艰难地一摆手!“走吧....”
“见到陛下告诉他,杨家愧对皇恩!!”
......
言罢,无声地朝唐奕重重抱拳,然后决然转身,大步下船。
唐奕怔怔地看着杨文广决然的背影,怔怔地回想着老将军刚刚那番几乎是挑明了的话......
他在干什么?
他在站队!?站他唐奕的队!?
也许,杨文广的本意不是让唐奕取宋代之,可是别忘了,唐奕身边是赵宗麒,是另一个有权力继承皇位的赵祯骨血。
老将军很清楚,不管是赵宗麒,还是赵宗麟,谁来当皇帝大宋都离不开唐奕。
与其让一个颇有变数的赵宗麒来即位,不如换一个听话的,对大宋更好。
“.....”
默然无语,呆立良久,唐奕不由心中苦叹,到了这个时候,果然是谁也跳不出政治的漩涡,连杨文广都如是.....
自己呢?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个老头儿,若真的是赵祯累了,要走了,那至少不留遗憾。
可是,真能做到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吗?
能如愿吗?
.....
此时此刻,唐奕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正如之前宋楷所说,唐奕变了,变得没那么是非分明,没那么至情至性了。
身处这个权力的大染缸,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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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船没有飞鱼船那么快,可以两个月就从红海跑到大宋本土。
这一路,纵使唐奕尽一切可能的赶路,纵使放弃途经吴哥时可以顺手把这个麻烦解决,依旧花了唐奕近五个月的时间才回到涯州。
....
此时已经是嘉佑七年秋,虽然涯州依旧温暖如夏,可唐奕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