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被玄虚道长一番夸赞,不免有些难为情,可心中却是微微得意。
嘴上说道:“道长这话,晚辈实在不敢当!”
玄虚淡淡一笑,随即见他将那北冥剑捧在眼前,细细端详,慢慢摩挲着剑身,似有感慨万千,忽然道:“小友,贫道问你一句话,你当如实答来,可否?”
见玄虚道长如此郑重其事,沈渊不敢怠慢,抱拳说道:“道长传太极神功之要领,早已有了半师之谊,晚辈岂敢不言肺腑?”
将剑递还给沈渊之后,只听玄虚对沈渊说道:“你或许不知,今日大宴散去之后,有多少人对你沈渊的大名是议论纷纷。你易容而来,不肯叫人知晓,却不知青云庄少庄主的名头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沈渊有些诧异,道:“为何偏偏议论起我来?”
此时天色已近亥时末,田白光年纪小,居然跪在灵堂里就这般睡了过去,赵汗青瞧着可怜,将他叫醒让他回了房去。
听得二人对话,赵汗青在旁忍不住插了句话道:“平日里脑筋转得倒是快,怎么眼下却想不明白?这屠魔大会屠的是谁,谁又是公冶和的徒弟?”
沈渊听了,恍然大悟。
玄虚道长点点头道:“不错,今日娄旷一事牵扯出了你、赵堂主以及钟大侠的事来,他们若是不如此乱吠,恐怕谁也不知你们三人在平阳与裴元海、天山五绝这些个鞑靼走狗大战之事,若非那个汪公公,江湖上更不会知道你们三人在杀胡口力败鞑靼大军的事!即便那些与公冶兄不死不休的人,也不免连连称赞!如此胸怀大义,即使那谭真智在场,想来恐怕也是只有自惭形秽的份!”
沈渊听了,好一阵脸红,看了看赵汗青,随即道:“男儿大丈夫,遇上这些事来,岂能坐视不管?况且我曾听过这么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既然晚辈踏进江湖,又不甘做个平头百姓,那便做个英雄好汉!也叫世人知道,我沈渊,公冶和的徒弟,青云庄庄主沈钧之子,是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大侠!”
这一段话越说越是慷慨激昂,沈渊不禁使自己心潮澎湃起来!那赵汗青也是个血性汉子,此刻更是双目放光,热血沸腾,直欲抒发胸意!
“好!好!好!”
玄虚道长连道三声,抚掌大笑道:“小友有此志向,实叫老道我佩服不已!既如此,你可曾想过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以你沈渊之名,力挫群雄,救得你师父?”
沈渊不禁微怔,抿着嘴想了想,支吾着问道:“不知道长为何有此一问?莫非是带晚辈在身边可有甚么不便之处?”
玄虚道长叹息一声,道:“不瞒小友,妙常道兄之死实叫老道我感触良多,他一生最善奇谋诡道,早年在六扇门之中,更是满脑子的算计,难见天日,然退隐之后,远遁江湖,正是厌倦了这般过活!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死在了过往的仇恨与阴影之中,想来他九泉之下,也难甘心!”
一番话,叫沈渊、赵汗青二人陷入沉思。
只听玄虚道长又道:“说句不中听的话,老道我与公冶兄皆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年纪,故而实在不想同妙常一般抱憾而终,想公冶兄一生狂傲不羁,他的徒弟又怎能畏畏缩缩,易作他人模样行事?便是搭救出来,想必公冶兄也会大失所望,天下英雄也会低看你沈渊一眼!贫道话已至此,不知小友你作何想?”
“我......”
沈渊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扔炮仗炸了家中账房先生钱十七的屁股后,父亲对自己说得话来:“行侠仗义,须光明磊落!男儿立世,当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可谁能想得到,这番话说完,第二日父亲便去了京城,再见之时,竟成了生死别离!
可如今,自己却是将这话险些忘得一干二净!
实在叫沈渊惭愧无比!
这时,沈渊拱手拜道:“多谢道长点醒,晚辈惭愧,不瞒道长,晚辈此前的确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一想那谭真智知道我来,必然会从中作梗,还有那何有道,得知我杀了他那弟子,必然会使出手段以作报复,晚辈不怕死,却怕身边之人受之牵连!”
赵汗青点头,倒是理解沈渊,于是说道:“沈渊兄弟所言甚是,那何有道是个极为阴险歹毒的人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事也难免身不由己。”
沈渊摆一摆手,道:“赵堂主,原来我这般想法却是错了,方才道长一语惊醒梦中人,最初不过是怕谭真智从中作梗罢了,后来见汪直前来,心中这才生出防备何有道的念头。说到底还是一个怕字!”
玄虚道长不住的点头,问道:“眼下还怕否?”
沈渊挺起腰板,大笑道:“谭真智不过倚老卖老,徒有虚名,怕也是怕麻烦,又岂会惧他?至于何有道,我欲以我为饵,诱他上钩,一举除之!赵堂主,”说着,看向赵汗青,“以那厮之狠毒,必不会放过虎啸堂,与我沈渊有牵连的,他定然皆不肯放过,不知赵堂主可敢与我并肩杀贼?”
赵汗青朗声大笑:“赵某奉陪到底!莫在叫我堂主,显得生分,你义兄还称我一声赵兄、大哥,沈渊兄弟不妨也称一声大哥!”
沈渊拱手道:“敢不从命,赵大哥!”
随即面露迟疑,对玄虚道长又道:“只是,我若现了真身,只恐对道长英名有损!”
玄虚道长闻言,浑不在意,只道:“一谎须由百谎圆,说起来这事也当怪我,若非当初在城中贫道打了诳语,也不至于有今日,算是自食恶果罢。趁着假话还不算多,不如及时打住,也算全了我这道心无暇,否则将来死了,便不是羽化登仙,而是叫黑白无常勾进了地狱,受那拔舌之苦喽!”
“但终究还是会让武当派、还有道长您凭白遭受非议,这是晚辈的罪过!”
玄虚摇头笑道:“那你如何打算?”
沈渊看着玄虚道长,稍一思量,张口道:“自然堂堂正正,即便千难万险,为救师父,杀也要杀一条血路出来,全了您的道心,也全了晚辈的道心!”
玄虚伸出手拍了拍沈渊的肩头,道:“贫道果然没看错人,你如此抉择,也算是替我挣了脸面,不枉老道明日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