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气急的杨三娘,劈手将一个精致的景德镇青花瓷茶杯摔在地上,胸前的饱满剧烈地起伏着,瘦弱的肩头轻微颤抖,嘴里不停地数落,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有一句重复的话。
韩林儿低着头,陪坐在一旁,不敢言语,耐心等到杨三娘发泄完激动的情绪之后,方才缓缓开口。
“娘息怒,这件事孩儿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孩儿只是给毛将军出个计策而已,又不是亲自上阵,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哼!”
杨三娘重重地冷哼一声,骂道:“你要是敢出城去,不用别人动手,娘定会亲手将你腿打折。咱家在砀山县还有几亩地,不怕你后半辈子讨不到生计。”
叹息一声,杨三娘拉住韩林儿的手,语气变得缓和,轻声道:“林儿,你爹他走得早,娘这辈子除了你,再没可以依靠的人。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说……”
说到这里,杨三娘顿了顿,眼窝中蓄满泪水,哽咽道:“你说,娘可怎么活啊?下了阴曹地府,也法子向你爹交代啊!”
一言甫毕,杨三娘以衣袖遮面,低低地抽泣。
韩林儿见状,顿时慌了神,赶忙出声宽慰母亲的心,“娘莫哭,孩儿此番行事,的确鲁莽,但是……”
咬了咬牙,韩林儿继续道:“娘有所不知,孩儿也是被逼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让娘为我担忧。”
“好一个借口。”杨三娘抹了抹眼角,撇嘴道:“你倒是与娘说说,谁逼你了,你又怎么无奈了?”
韩林儿喟然长叹道:“娘想必也是知晓,此间事了,我等便会赶去亳州城。若是在这之前,孩儿不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几年以后,或许不消一年,谁还知道亳州城有个韩林儿?”
一席话说的杨三娘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
望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杨三娘恍惚之间,看到亡夫韩山童,看到他义无反顾、揭竿而起的倔强身影……
沉默许久,杨三娘终是收起思索的面容,长叹一声,挥手道:“你下去吧,娘有些乏了。”
“望娘保重身体,勿以孩儿为念。”
韩林儿行礼之后,正要退下,只听杨三娘说道:“若林儿真想成大事,可以归德盛文郁(字东民)为心腹,此人登科进士出身,颇有谋略,你爹在世时,十分器重。东民有一女,与你年纪相仿,起事前,你爹曾与他约为儿女亲家,因此,关系甚密。“
顿了顿,杨三娘又嘱咐道:“如今的红巾军,和你爹在世时,大不相同。林儿欲成大事,需格外小心握有实权的将领,譬如刘福通、杜遵道等人,他们与你爹一起起事,资格甚老,可不会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放在眼里。所以,万事小心,可不敢冒险送了性命。”
“娘,孩儿明白,孩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韩林儿转过身再施一礼,昂首挺胸,大步而去。
“山童,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孩儿已经长大了,倔性子挺像你的,没给咱老韩家丢脸!”
杨三娘泪眼模糊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倔强少年,喃喃自语。
翰林人刚走出屋子,步入院落,满脸笑容地黑猴便腆着脸凑了上来,干笑道:“嘿嘿,俺知道韩郎心中有火气,你要打要罚,俺都受着。只教韩郎知道,俺黑猴不是故意在三娘面前嚼舌根……”
韩林儿挥手打断黑猴,“不打紧,这事当与娘知晓!是我唐突了,岂能怪罪与你?”
黑猴感激道:“多谢韩郎体谅!”
韩林儿微微颔首,又问:“我让你准备的榆木、*、铁钉等物什,搞定没有?”
“全部置办妥当。”黑猴点点头,“韩郎放心,这些都是俺亲自去做的,绝不会有差池。”
“把那些铁钉、铁块全部浸泡在粪水中,再替我找些手巧的木匠,一些会来事的小厮。”
黑猴逐一记下韩林儿的交代,狐疑问道:“韩郎,可否让俺知道,你费尽周折,到底要做何事?难不成要在这里起一座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