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终结山脉的另一边,被人们称为暗之国的darkterritory。另外一个,就是这间大图书室了。本来这间图书室,就是administrator在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有限之后,作为外部记忆装置而建造的空间。这里存储着所有的系统命令,以及关于underworld的庞大数据。——也正因为此,她绝对不能让除自己之外的人类有机会进入这里。于是,她把这个地方变成了虽然存在于塔的内部,却并不存在与外界的空间上的连接的地方。想要经过这里,只有通过唯一的一扇门,而想要召唤出那扇门,必须要使用只有她……不,是只有她和老身知道的命令。」
「哈……」
我再次环视着四周被走道、阶梯与书架占据的这个大图书室。将这里包围起来的圆筒形的墙壁,看起来仅仅是由稀松平常的砖块砌成的,然而——
「那么,那面墙背后是……?」
「什么都没有。墙壁是无法被破坏的。就算把它破坏掉了,后面也只是无限延伸的虚无罢了。」
如果跳进那里的话会怎么样呢——一瞬间,我想到了这不详的事情,不过马上将其抛诸脑后。
「——那扇唯一的门,是我们之前从蔷薇园进来的那扇吗?」
「不是。那是老身在之后建造的。两百年前的当时,那幢由左右两扇组成的巨大门扉,屹立在最下层大厅的中央。——老身一边拼命从administrator的追杀下逃亡,一边聚精会神的咏唱着呼出那扇门的术式。就算是老身,在那样的境况下,也念了两次才总算成功施放了那个命令。飞奔进道路前方出现的门扉之后,老身马上关上门,上了锁。」
「上锁……但是,既然你和最高祭司的权限相同的话,想要从另一边开锁不是很简单吗……」
「这是当然的。侥幸的是,从内侧把门关上只需要将钥匙往右转九十度,而想要从外侧开锁则需要冗长的术式。我一边听着administrator在门那一边以冰冷却充满了杀意的声音开始咏唱开锁的命令,一边开始吟唱新的术式。与门前的钥匙逆时针旋转的同时,老身也总算完成了老身的术式。」
不知是不是唤醒了当年的记忆,cardinal的双臂抱进了身体。明明是在听着两百年前的往事,完全沉溺在cardinal的陈述中的我手臂上却也泛起了鸡皮疙瘩,接着喝了一口还有剩余的玉米汤,叹息了一下,随后问道:
「你那时咏唱的是破坏门扉的术式吗…?」
「是的。老身将这个大教堂与大图书室唯一相连的大门给粉碎掉了。在那个瞬间,这里便与外界完全隔离,老身才逃离了administrator的追杀……就是这样。」
「……最高祭司,没有再度制造一个大门的原因是……?」
「刚才不是了么,administrator首先要生成一个带有大门的大图书室,而后将其从大教堂分离开来。这个空间的系统坐标值位于未使用区域中,而且还在不断地随机变换。如果不能准确预测出坐标值,想要从外界对此进行干涉可以是完全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啊……中央大教堂的坐标由于是固定的,因此可以从这里建立连接到那边的通路吧。」
「就是这样。不过,创造出来的大门只要用过一次,就会立刻被administrator的使魔探知到,因此不能再用。比如刚才回收汝和优吉欧的那扇位于蔷薇园的门……」
「这,这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我老实地低下头,只见年幼的贤者发出轻轻的笑声,随后目光望向图书室的顶。眼镜后方的双眼微微眯起,以回味般的语气低声道。
「……与应去修正的错误——administrator的战斗,毋庸置疑是老身的败北。于是便落荒而逃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的两百年,老身不断进行着观察和思索……」
「……两百年……」
——我轻声念出这个词,对在现实世界度过了十七年半的光阴,随后又在时间被加速了的underworld世界中度过了两年,加起来还不足二十年的我来,对这个时间的长度完全没有实感。最多给我一种岁月久远的印象。
面前的这位少女,却孤身一人在这样一个,连一只老鼠都没有的大图书室内,与四周这些不能话的书山为伴,度过了这差不多可以是无限的岁月。此般绝对意义上的与世隔绝,绝不是「孤独」二字就能简单形容。如果是我的话,绝对没可能忍受两百年吧。即便会招致毁灭,也会自行打开通往外界的大门吧。
等等,在此之前——
「cardinal……你之前过,fluctlight的寿命只有一百五十年而已吧。正是因为这个时间上限,administrator才会打算复制自己的fluctlight……你又是怎样在那之后又活过了两百年的时光的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cardinal缓缓将杯中的残液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回桌上,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在复制老身的fluctlight时,administrator对复制的范围进行了精心取舍,然而就算这样,也不可能有办法完全容纳之后这么长时间的记忆。所以,在逃进大图书室,优先确保了这个地方的安全之后,老身首先要做的,就是整理自己的灵魂。」
「整、整理……?」
「正是。就是老身之前所的,在没有备份的情况下对文件进行直接编辑。如果在工作中出现哪怕一点错谬或是事故,老身的人格就会在light-cube中化为光消失了。」
「唔……但是,这么来,即使被幽禁在这间图书室里,你还是保有着对位于现实世界某处的light-cubecluster的直接访问权吗?那样的话,只需要连接上administrator而非你自己的fluctlight,不就可以做到将她的灵魂抹消一类的攻击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反过来她也能做到同样的事了。然而,很遗憾,或者是很幸运的是,在这个世界中,行使更改对象状态一类的神圣术,原则上必须要和作为对象的unit或是道具进行直接接触,至少也要能够可以看到对方。概念上讲,就像是『射程』一样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administrator必须要特意把家具匠的女儿带到大教堂的最上层。出于同样的原因,汝和优吉欧也必须要被押送到教会里来才行。」
听到这番话,我一瞬间呆住了。如果我们没有鲁莽的尝试越狱的话,在那个所谓的审判台上,究竟会遭遇怎样可怕的事呢?
「——也就是,将自己隔离在这间图书室的老身,不管有多高的权限,也无法攻击到administrator的fluctlight,不过也因此规避了那家伙对老身的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恐惧,cardinal眼镜后面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整理自己的记忆……虽然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却是相当可怕的工作。每一个命令,都会让之前还能鲜明忆起的事情从脑海中蒸发无踪。然而,老身却不得不去做,因为可以想见在这之后,为了将administrator彻底抹消,还要经历多么悠长的岁月——最后,老身将自己还是奎涅拉时候的全部记忆,以及成为administrator之后的百分之九十七的记忆都删除掉了……」
「怎……这不已经基本是全部的记忆了吗!?」
「正是。之前告诉汝的那么多关于奎涅拉的故事,实际上已经不是老身的亲身体验,而是老身在删除记忆之前记录下来的知识罢了。老身已经想不起来将老身生养长大的双亲的脸了。每晚上睡在上面的床的触感也好,最喜欢吃的烤面包的味道也好……之前过的吧,老身已经没有作为人类的任何感情了。记忆也好,感情也好,全部都失去了……现在的老身,只是单纯的作为一行程序代码,为了执行『让执着于第一原则而发狂了的主程序停止下来』的命令而存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