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汝二人到达央都,进入北圣托利亚修剑学院的大门之后也持续不辍。从开始观察之后,经过了一年,老身总算得出了唯一可能的答案。也就是,汝并不是生于这个世界的、被封闭在light-cube之中的灵魂,而是外部——也就是创造神《拉斯》所存在的那世界的人。」
「——那样的话,我可真要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什么管理者权限,也没有和《拉斯》取得联络的手段……而且,现在我连外部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着这样的话,莫名地便有些负疚。cardinal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右手食指的指尖。
「这种事情老身最开始就知道了。要是汝有比administrator还高的系统权限的话,又怎么可能宁可负上那么重的伤也要执着于用剑把哥布林打倒呢。老身也不知道,为什么汝会以这样的状态被置于这一世界中。恐怕这是某种事故的结果吧……又或者是为了在限制了知识与权利的条件下进行数据的收集——如果是后者的话,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了吗?」
「……啊啊,确实如此。我可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那种地步。」
回忆起被哥布林队长用剑砍进左肩的疼痛,我叹了口气。
「但是,就算如此,汝也是老身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希望了。因为,汝的存在,本身就打破了之前过的,和administrator的战斗中另一个重大的障碍了。」
「那个所谓的障碍,到底是什么?」
「——《合成之秘术》的施行,需要吟唱冗长的命令,并伴随着庞大的参数调整。包含着准备阶段在内,总共需要大约三的时间。」
突然切换的话题让我完全不知所措,然而cardinal却全不在意般继续着。
「也就是,在通常的战斗中,完全没必要把直接干涉light-cube的神圣术纳入考量范围。换而言之,战斗中并没有灵魂被置换,整个人被洗脑成整合骑士的危险。但是——如果administrator不准备把老身选中的战士纳入麾下,只是单纯想让其灵魂灰飞烟灭呢……?那样的话,不需要进行严密的参数调整,命令也会变得极为简洁,不定是在敌人与护卫战斗的时候就能咏唱完工的程度。如果是对命的攻击,这边可以用装备和神圣术对抗。但是,若是直接攻击fluctlight本身的话,想要做出防御却是不可能的。考虑到这一可能性,老身才陷入了长时间的苦思冥想。」
「……对灵魂的攻击……这确实太要命了……」
「嗯。不管多么优秀的战士,要是记忆被分裂得乱七八糟的话也绝对没办法战斗下去了……。所以,桐人,能够对抗这一攻击的,只有汝而已。用于让汝的灵魂在underworld内行动的外部的神器《stl》,就算是administrator也无法对其出手,因为并不存在相关的命令。这样汝就明白了吧,为什么老身要一直等着汝的到来,又为什么要尽老身所能的设置最大数目的后门,以在汝获得统一大会的优胜……又或者是触犯禁忌目录,被当成罪人带到公理教会里,在被押送到审问台之前,将汝拉到这间大图书室里。」
对自己悠久往事的追溯,总算画上了句号,cardinal的脸上也泛起了激动的红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样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就算事已至此,我还是对我潜行进underworld的理由一无所知。倒不如,正是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才一直以这个世界的中枢,应该存在着和《拉斯》取得联络的唯一手段的公理教会为目标而前进。
然而,根据面前这位度过了无比悠久的时光的少女的断言,我现在身处此地,真的是被引导出的必然结果吗——至少我自己不愿意这么去想。难道现在也有上的声音在诱导着我,告诉我就算和administrator的战斗前途未卜,至少也应该和cardinal一起尽最大的努力,就算只有十个人,也要把他们一起带回现实世界吗?
不,抛开命运什么不论,到底,我根本不可能对面前这位为这一瞬间等了两百年的少女出拒绝的话来。虽然她不断重申自己只是毫无感情的程序,但只要听过她漫长的故事,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是真话。cardinal也和我一样,是拥有喜怒哀乐的人类,哪怕她不得不被自身唯一的欲求——「矫正世界」这一命令束缚,其本质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如何,桐人?老身不会勉强你……如果汝告诉老身,汝并不赞同将世界归零的计划的话,老身会经由离最上层最近的后门将汝与优吉欧送出去。不过,这样的话,在汝等排除万难打倒了administrator,实现了各自的目的之后,恐怕与老身间的战斗也在所难免……不过,若真是如此,也是一种命运吧……」
这么着的cardinal,从把我们带进图书室开始,第一次浮现出了和身体年龄相称的爽朗的笑容。
沉默良久后,对她提出的问题,我以新的问题作为回答。
「cardinal……你过,你的灵魂是奎涅拉的复制品对吧?」
「嗯,正是如此。」
「那样的话,你身上应该也流着纯粹的贵族之血才对。换而言之,就是仅仅追求自身的利益与**的遗传基因……为什么你没有抛下一切,逃离这里呢?逃到某个位于边境的、administrator追踪不到的偏远村落里,像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恋爱、结婚、生子,沐浴在幸福中老去死亡——这种事情你理应能够做到。而且,这不正是你的夙愿吗?你的血统应该也在命令着你顺从这一愿望才对……这两百年间,应该一直如此。那么,为什么你不惜违抗这一命令,也要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度过两百年的岁月呢?」
「真是个傻孩子啊……」
cardinal轻轻地笑了。
「之前过的吧。对于被植入了cardinal副程序的存在目的的老身而言,『消灭administrator让世界恢复正常』就是老身全部的利益,全部的愿望。然而,在老身看来,想让世界恢复『正常』,除了让其全部归于虚无之外别无他法。所以、所以老身才……」
cardinal的话到这里就停住了。我抬起头来,看向她眼镜后那双眼眸。微微睁大的淡棕色瞳仁,像是压抑着某种激烈的感情一样闪烁着。终于,cardinal的嘴唇蠕动着,从中透出了几不可闻的微声音。
「……不……不是这样……就算是老身……就算是老身,也是有**的,只有一个**……在这两百年中,有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
cardinal的眼睛紧紧闭上,然后再度睁开,直直地盯着我,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两手也交错握紧,像是极为少见的在犹豫着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喂,桐人,汝也站起来。」
「哈……?」
满是疑惑的站起身来。cardinal转着圈,仰着头观察着侧着头的我。我的身材并不算很高,但就算如此,和外貌和十岁少女无异的cardinal比起来,还是高出了一大截。
似乎是意识到此,cardinal皱起了眉头,打量着周围,随后右脚踩在了之前坐着的椅子上,然后整个人都站了上去,甫待站定便转过身来,确认了自己和我的目光处于同样的高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就好。喂,桐人,到这边来。」
「……?」
满头雾水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cardinal面前。
「再往前一点。」
「诶?」
「别废话。」
我一边疑惑着对方究竟要做什么,一边心的向前挪动。在听到对方出「这样就可以了」的时候,已经接近到了双方的刘海相互接触的距离上。cardinal瞟了一眼满头冷汗的我,马上把目光侧开,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两手张开。」
「……像这样吗?」
「伸向前,环成一个圆。」
「……」
要是真按照她的去做,搞不好会在中途因为碰到她的身体,被那柄沉重的手杖狠狠地揍一顿吧——担心着这一点,我的双手极为慎重的运动着,绕开cardinal的身体,在离开她背后很远的地方才将左右两手合而为一。
而后,双方都沉默了数秒,cardinal终于按捺不住,以可爱的声音啧了啧舌。
「唉,真是个喜欢绕弯子的家伙。」
你才是吧——在我想要这么吐槽的时候。
从长袍中伸出的cardinal的双臂,也绕到了我的背后,双手施加的力度透过上衣的布料传到我身上。巨大的帽子撞到了我的额头,落到了桌子上,栗色的卷发轻柔的拂过我的左脸。从相互重合的肩膀和胸口,传来了微弱的重量感和温度。
「……………」
而后,是比之前更浓密的沉默。在难以忍受的静默之中,我一片混乱的大脑,正在试图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我清醒过来之前,cardinal微不可闻的声音就在大图书室的空气中响起。
「这样啊……这就是……」
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就是,身为人类的意义啊。」
一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对于在两百年的孤独中,从未中断过思考的cardinal来,如果到了最后还有什么尚无所知,且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事情的话,除了和他人接触之外再已无他。身为人类的意义,便是去感受和他人的相互接触,相互交往。以言语相谈,以双手相交,以灵魂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