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只是让他画,也没什么损失,独孤怀信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便铺开纸画上了。
画完之后,凤歌拿起纸,吹吹干,卷起来便出去了。
然后,就再也找不到她。
管城问起来,只有几个士兵说,听见那个姑娘和一个士兵说话。
那个姑娘先说了什么没听清,只是那个士兵在嚷嚷着:“我不去,困死了,我要睡觉!”
然后,那个姑娘就说了两个字:“加钱。”
士兵就紧跟着那位姑娘走了。
好吧……这一听,就知道那个士兵是谁了。
但是,只有她们俩,真的没有关系吗?
关系的确还是有的。
那一夜,从林翔宇床下的地道中,她们『摸』到了城外,北燕兵谈话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在耳旁,
凤歌与金璜轻手轻脚的寻『摸』着林中苔藓地上的冰草,原本已经采了不少,但是凤歌心想出来一趟着实不易,不如一次多采些,存着,万一丰县之围一时半刻解不了,那也可以稍微多撑一会儿。
就是这么一耽搁,便出事了,凤歌只管低头看冰草在哪里,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北燕士兵也往林子里来,两人面对面相遇,北燕士兵一见有个美貌小姑娘,马上便兴奋的大叫起来,虽然金璜眼疾手快一刀砍了他,但也已经引来了其他的北燕人。
他们举着火把向林中而来,包围圈越来越小。
金璜咬着牙将凤歌拉到地道旁:“你快下去,我把洞口堵上,把他们引开,你回去之后,从城头上垂个绳子下来,假装我是从城头上爬下来的,这条地道千万不要被他们给发现了,关林森还指着你呢。”
不容凤歌反对,她便将凤歌一把推了下去,又将一旁的树砍断,横压在上面,然后,她自己跑向另一个方向,还弄出了很大的声音,将那一众北燕士兵引开。
凤歌站在地道口那里,听着北燕士兵们兴奋的呼喊,心中百般滋味难平。
她不能在这里停留,金璜是为了帮她找『药』治关林森的,如果因为她在这里伤心难过而耽误了医治关林森的时候,那岂不是让金璜的一番努力付之东流,何况,她相信,以金璜的实力,绝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平安脱险。
哗啦一声,士兵将挑来的水倒入浴桶中,独孤怀信往里加入了冰草和其他『药』草煎制的汁水,又将关林森放进去。
他全身浸泡在水中,依旧昏昏沉沉,如同一块石头。
虽然一连数日,他都没有动,但是,独孤怀信探脉之后说,他的情况正在转好,就算是不通医理的凤歌也看出来,他的脸上已渐渐有了血『色』。
只是,还没有醒。
凤歌把自己『药』包中所有的『药』都拿出来,独孤怀信也翻出了自己的珍藏,想尽办法为关林森滋补元气。
萧燕然醒来之后,便搬回中军帐中住着,继续『操』持军务,林翔宇那里也时常会传来消息,他必须两头都要处理。
在关林森伤势稳定的时候,凤歌也会问起林翔宇那里有没有围守在那里的北燕人有什么动静,或是找到了什么女孩子,她是多么害怕听见林翔宇说林子里发现了金璜的尸体,但是,没有。
没有消息,也许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现在并不是如此,因为金璜是往林子里跑的,林翔宇能够掌握的信息,也只不过是在丰县附近而已,如果金璜是在深山之中被他们抓住,或是跌下悬崖……
凤歌不敢去想,她现在只能收敛起心神,专注于眼前,一切只能待北燕退军以后再说。
眼下昏『迷』不醒的关林森,更让她愁肠百结。
昏『迷』了这么久都不醒,醒来之后,会不会失忆了,认不出她来了,或者是变傻了,变呆了?想到这里,凤歌心中更是无比的担忧。
在一个清晨时分,北燕人发起了总攻,外面一片喧闹,似乎大恒军已经快要守不住了,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近到似乎就在帐篷之外,激烈的兵戈相撞之声就在凤歌耳边响起。
“哧啦”一声,帐篷的布被弯刀划破,一个满脸是血的北燕人撞进帐篷,他看见了凤歌,脸上『露』出了嘿嘿嘿的表情,向凤歌『逼』近,就在他手中的弯刀映出凤歌那张俏丽的小脸时,他便一步也不能向前了。
北燕士兵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多出来了一根枪头,他缓缓转头,背后,原本躺着的关林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镔铁长枪。
不再理会倒下的北燕士兵,关林森起身,将凤歌拉出帐篷之外,现在这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几经周折,这一次的进攻又被大恒士兵们拼死挡了下来,但是,死伤惨重,连独孤怀信都无法挽救许多士兵的『性』命。
凶悍的北燕军在前,而朝廷的援军依旧遥遥无期,在这样的纯消耗战之下,士兵们的战意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凤歌看得出来,如果今日北燕人打算来个夜袭,只怕现在这里的士兵,没几个有力气再站起来防守。
凤歌来到萧燕然的中军帐,询问情况。
萧燕然的大案上,有一封书信,那是林翔宇转交而来的飞鸽传书,这只鸽子很命大的躲过了北燕人的弓箭还有天上的凶禽来到林翔宇的手中。
它带来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那就是朝廷已经派出了援军,不日将至,看落款时间已经是五天前了,从京中到这里,再撑个两三日也该到了。
凤歌欣喜的看着萧燕然,但是后者却没有给她一个正面积极的回应,萧燕然苦笑道:“大公主,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明天北燕人再来一波进攻,只怕,我们就守不住了。”
的确没错,但是,凤歌也不是个乐意束手待毙的人。
她匆匆丢下一句话:“我有办法。”便跑回自己的帐中。
这几天,凤歌一直都是穿着最朴素的短衫,便于行动,现在,终于有再着华服的时候,只是没想到,这衣服穿得还这么有意义。
帐中条件简陋,连面镜子也不曾有,她打了盆水,对着水中倒影,细细描画着眉眼与嘴唇,最后抬起头来,冲着默默坐在一旁的关林森一笑:“怎么样?”
关林森拿起一根凤钗,小心地替她戴在头上:“如同在大殿之上参加大朝会一般。气质高贵,国之储君。”
“很好。”凤歌微笑着看着他,“陪我出去走一趟吧。”
在那一个血『色』钧天的黄昏,玄铁营中的士兵们皆以为自己眼花了,在厮杀了这么久的战场上,竟然出现了一位如仙女一般的女子,她很年轻,可是那通身的气派,令人绝不敢小瞧了她,或有轻慢之心。
一路士兵只是呆呆望着她,连阻拦都忘记了,只当她是仙女下凡。
到了萧燕然的中军帐前,萧燕然开帐相迎,躬身下拜,口称:“恭迎大公主殿下千岁!”
周围人一听,当时就傻了,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是当今的国之储君,大公主?
为什么大公主会来这里?
萧燕然说这是因为玄铁营战况胶着,陛下心忧,却因国事冗多无暇分身,便派储君前来押阵。
凤歌又说道:“诸将士连日征战辛苦,孤王皆看在眼里,援军已在路上,指日便到,这几日,诸位表现,孤王皆看在眼里,待北燕军退之日,孤王必论功行赏,绝不亏待有功之人。”
只是简短几句话,便将已是心灰意冷的士兵们煽乎的狂热起来,大恒这么多年轻视武人,丰县被围,连个援军都没有,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派出身为国本的储君大公主前来,这说明,陛下终于愿意重视起军务,他们的出头之日也要到了。
无论是为了自保,想要将北燕人赶出自家的边境,还是为了升官发财,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顿时失去了斗志的士兵们,再一次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熊熊燃烧的战意。
萧燕然请凤歌且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去,凤歌却说:“不行,我一定要在士兵们能看见的地方,否则,他们以命相搏,我却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萧将军,你会这样带兵吗?你也是要身先士卒的吧。相同的,我也一样,如果我不在,又怎么能让他们安心,悍不畏死呢?”
这些道理,不用凤歌说,萧燕然也是明白的,当下他也的确需要提高士兵们的士气,便不再坚持。
萧燕然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必将誓死护得大殿下周全!”
凤歌亦大声回应:“孤王必与各位将士们生死以共!”
这一天晚上,北燕人果然前来夜袭,白天时大恒士兵的疲态他们看在眼里,只待今晚全力一击,丰县便可攻下,不料,却发现这一关城的士兵,竟个个变成了疯子。
莫说大恒人从无信仰,只要有一个促成他们全心向着一处的力量,那里便是他们的信仰。
而现在,这个信仰便是他们的储君,大恒国的大公主凤歌。
这一夜,战火烧红了天空,北燕人的夜袭也不曾成功。
他们遇到了这场战争开打以来最凶狠的阻击,甚至,这些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战斗意志的大恒士兵,竟然还在寻找机会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