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早已空空荡荡,他娘也有几年不对着小庙磕头跪拜,因为里面的神像现在正安安静静躺在他上衣口袋里。
那夜,同样是漆黑一片。
他躲在爹娘的矮竹床下,听着外面锤子疯狂的打砸,那是锤子在替小兰出气。曾经不懂事儿的他,还一度在心中暗喜。
那时床底下一片漆黑,他没害怕!
那夜,仿若今天一样漆黑。
他一人扛着行李卷独自一人踏着漆黑,经过了村东头冒着鬼火的坟头,越过了经常能看见小孩儿尸体的河堤!
漆黑的夜里,行走在山村荒野,占据他内心的不是害怕,而是一股信念。
他要活出个人样!
是啊!
他要活出个人样!!!
有钱,是不是他想活出的人样?
是的,这是他想活出的人样。
怕事儿,是不是他想活出的人样?
不是,当然不是。
若让他做一个畏畏缩缩的守财奴,或者做一个怕事儿的龟孙,铁定不能的。
那现在自己又算什么?
他如此拷问自己。
为啥要考虑是否对自己有没有影响,影响或大或小?
为啥要顾忌外面是不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为啥要想姬财堂能不能挖到风水宝物,破坏了风水宝地?
我不需要去想,不需要计较得失,不需要考虑后果,只要心中有阻止毕云涛和姬财堂的意愿,这就够了!
活着。
像一个爷们儿一样活着!
什么也不要考虑,跟着本心走,不管对与错,得与失。
顺子猛然转头,冲出门外,院子里那残破小庙静静的看着他走向黑暗,越走越远。
他拨开草丛,踏着露水,循着歌声,朝村子里最大的池塘慢慢移动。歌声越发清晰,还伴随着‘吭哧’、‘吭哧’的挖土声。
终于到了足够近的距离,顺子停下了脚步,趴在了草丛里,如一条蛇一样匍匐前进,尽量把响动压低到最小。
借着微弱的星光,终于能看清下面的情形。
在池塘边,野柳树旁,姬财堂正卖力一铁锹一铁锹的挖着,他脸上的兴奋,在树影婆娑间洒落的些许星光照射下,看在顺子眼里是那么狰狞,那么可恶。
姬财堂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被姬家人厌恶。
从小他便显露了坑蒙拐骗的本质。小时候,为了自己独享刚刚烤熟的地瓜,一把将地瓜塞进棉袄,面对过来质问‘地瓜去哪里了’的弟弟,面不改色的说:“地瓜不见了!”
谁料不到片刻,他身上的棉袄便被地瓜给熏着了。
每逢姬财堂骗了谁家钱财,这件事儿便会被拿出来说一遍。
这些年里,这件事儿无数次被大家提起,有意或无意。足以说明,他骗过了多少村民,恶过了多少乡亲,要不是顾忌他半个姬家人的身份,早被驱逐出村子了。
骗骗乡亲也就罢了,如今他还要祸害这一方土地。
怒火在顺子心中燃烧,几乎要将他点燃。他静静蛰伏在这里,准备找准时机,狠狠揍他一顿。
“呼啦啦!”
身后又传来了响动,顺子慌忙把手指放在嘴唇边,转头示意来人小声点,千万不要惊扰了姬财堂。
可当他看清来的是什么东西后,吓得差点没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