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颤,难道他看出我刚才生炉子煮茶的动作慌乱了?
“是。”我只好老实答道。
“来了多久了?”
我想了想:“一个月了。”
“客人多吗?我看客栈里总共好像没几个伙计,忙得过来吗?”
“额……还行,后面的客房总共二十九间,就算住满了也不算多,前面客堂也就十桌,加上二楼三个雅间,实在忙不过来,福伯福婶和东家也会帮忙。”
男子笑笑:“你们东家叫什么名字?”
东家?他问这个干嘛?我不知何意,只好老实答道:“我们东家叫李东升。”
“客堂里柜前挂的那几幅字都是他写的?”
“是,那是我们东家挂出来卖的,一两银子一幅,不过,没什么人买,前几天写了几幅,让福伯送到廖氏文斋去帮着卖了,不知卖出去了没。”我答道,为了显示我确实是客栈的伙计,尽量说得详细一些。
男子又是微微一笑,抬头看向空中的明月:“我听说钦差和你们东家是好友,他到你们客栈来过吗?”
“来过。”
“他身体好像不舒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男子又问,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来。
“客官是问钦差吗?听说是肠胃不好,李大夫在给他调理哩。”
“哦。你去忙吧。”
“是。那客官早些休息。”我摸了摸怀里的盟书,又有些犹豫了,双脚早已不受我控制地朝前院去了。
睡不着,孤身一人,待在凉亭煮茶……他在等人吗?他问及东家,面露微笑,难道当真是旧识?他似乎还担忧小穆的病,不会他和小穆也是好友吧?
如果真是如此,我向他告状,他会受理吗?会不会如方老伯讲的话本中一样,反而给我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看他翘首以盼,不知在等何人。
我潜伏在通往后花园的长廊里,虽然明月当空,宛如白昼,可是有树木掩护,应该不易被他发现。
希望我的猜测都不对,希望他等的人不是小穆,这样我倒还有机会。
“哎,你觉得那清汤面好吃吗?”好像是李东升的声音。
“还不错。”
“呵呵,那可是我亲手煮的,给你的那碗里多加了一勺肉汤。对你好吧?”
两人谈笑着来到凉亭,长衫男子笑着深深一揖手:“多谢皇叔另眼相待,豫儿感激不尽。”
“呵呵,都是太子了,还这么贫嘴。”李东升朝他轻轻一拳头:“怎么突然来襄州城了?”
什么?皇叔?我没听错吧?
不容我缓过气来,只觉得脖子一凉,偏头一看,一柄寒剑正架在我肩上,刚才与福伯他们吃酒的黑衣男子也正怒视着我。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等着伺候客人啊,刚给他准备了茶水,不知……不知他还会不会有别的吩咐。”我一时舌头又捋不顺了,可是好歹也是密探,随机应变的技能多少有点儿。
“跟我过来。”致远收了剑,一把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客房旁的杂屋里:“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偷听太子说话!”
“太子?”我故意大吃一惊:“什么太子?”
“少跟我装糊涂,刚才听岳父说,穆悠为了对付吐蕃细作,杀了你的未婚妻,你这是想找太子告状,让太子替你惩治凶手吗?”致远低声问道。
我居然被他看破了计划!
“你是什么人?”我仔细想想,倒从没听福伯提过有这么个女婿。
“王致远,目前是太子的贴身护卫,三年前在杨国忠手下为从七品的旅帅,负责保卫杨十三娘的安全。
杨十三娘与安王大婚前一天,我带人在屋外守了整整一夜,可惜第二天安王来接亲,杨十三娘还是凭空失踪了。”王致远喃喃说道,连眉头也紧蹙起来。
我想起曾听小穆讲过的话,再次打量一番眼前的人:“安王妃……是在你手里失踪的?”
“是。”
“那……安王没定你的罪?”
王致远苦笑一下:“还用安王定罪吗?杨国忠为了自保,把安王妃失踪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我身上,我在狱中受尽的酷刑,差点儿被处斩。
岳父大人为了救我,卖了客栈,幻想买通狱头来个偷梁换柱,只求留我一命,哪怕是偷偷摸摸过一辈子。
谁知,这个荒唐的计划还没实施,安王突然接到了一封信,随即亲自下令免了我的罪,还举荐我去洛阳投靠了广平王,也就是当今太子。”
我听他讲完,也跟着松了口气,追问道:“是谁给安王去信,免了你的罪?”
王致远掏出一块帕子来擦拭着手里的剑,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穆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