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甚智慧能隐忍这般久?柳园觉着这老嬷嬷还真是谦虚,不过他倒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去,单就这封血书,他都会敬她三分。
老嬷嬷叹了口气:“王爷亦不必忧心老奴会对你不利,老奴只是觉着王爷现下有能力了,这封血书可以重见天日了。陛下现下不是还时常念叨主子吗?”
“本王又如何能信你?”柳园倒也不隐瞒,“这血书确是我母亲字迹,手帕子上的花纹也是出自她手,可是,本王凭什么信你?”
老嬷嬷嘴角微微勾起:“王爷不必信任老奴,只是老奴在宫中隐忍多年,无一日敢忘主子,一直伺机报复皇后,只要王爷逮住老奴的把柄就是了。”
柳园脸上笑意渐敛,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果敢。
“你与我母亲又有何情谊?”
“救命之恩。”老嬷嬷如实道,“老奴在宫中沉浮多年,不是没动过什么歪心思的,是主子救了老奴,让老奴脱离苦海。”
柳园点点头,准备走了。
老嬷嬷忙出声阻止,又刻意压低声量道:“有些事老奴本不该说,说了只怕越矩了,只是老奴不得不说。”
柳园没说话,就等着那老嬷嬷开口。
“王爷,你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不足与恭亲王斗,可你年轻、聪慧,是时候『露』出锋芒了。『奶』娘已经去了,王爷难道还要隐忍吗?其实,王爷可以多多亲近陛下的,毕竟,你同主子生得像。”
老嬷嬷话只说了一半,但柳园已懂得了她未竟的话语。皇上见着他,犹如见着了自己那已然逝去多年的母亲,愧疚之情自然而然转到了他身上。
只是,这愧疚之情有几分呢?
老嬷嬷最会察言观『色』,适时道:“几分已够,毋需更多。”
她福身行了一礼:“老奴,在玉贵人身旁倒是经常见着陛下呢,有些事老奴会为王爷盯着的。”
柳园不知这老嬷嬷身份,但她的话却是句句在理的,许多事儿也是看得通透。况且,她还将自己的把柄递了上来,他也不怕她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个人,为他所用,他当然乐意之至。
想罢,他也同老嬷嬷拱手作了个揖:“那就有劳嬷嬷了。”
老嬷嬷好一阵惶恐:“不敢。”
柳园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老嬷嬷再待了会儿才离开了这处隐秘的拐角。
待出了宫,柳园也没闲着,当下就派人去查了那老嬷嬷的身份。倒也不麻烦,第二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与她所说倒也吻合。
而他今日也该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可想清楚了?”皇上轻抿了口茶,“毕竟是替你选王妃,你要满意才是最为重要的,父皇并不是想『逼』你。”
帝王之术又来了!
话说得十分好听,给足了你面子,可若是你真的稍有反抗之心,只怕就此万劫不复。这便是帝王术,所谓的恩威并施。
先是给你以威压,再到他觉着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你以甜头,以显出自己的仁慈厚爱来。真真是叫你如何都没理。
可柳园知道,若是他想,不是不可以避,但他不想再避了!
他如今算是看得清楚明白,不是他不争就可以好好活着,所谓的报效社稷,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在同他们争东西。
有时候不争他们也不会容忍你,除非你死!
那些他在乎的,他一个个眼见着他们死去,他不想再看见有人为他死了。他的朋友、兄弟、爱人,
他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人为他的存在去死。
他要复仇,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他要站到这世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是,儿臣想明白了,儿臣觉着这婚事甚好。”柳园躬身行礼,“有劳父皇如此忧心了。”
皇上仰天大笑了两声,又指着柳园道:“你呀,大抵是最让朕『操』心的皇子了。你看看,哪位皇子的婚事朕有如此辗转难眠地想过?”
柳园松开自己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又是一躬身行礼道:“让父皇忧心了,是儿臣的错,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园这才退下。
他出了御书房,就觉着一阵冷风卷来,忍不住一哆嗦,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至秋日了。
他不禁抬头望天,阴沉沉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似乎那个昨日还在潇洒欢笑的柳园就这般死了。
就死在今日。
死在方才的那句话上。
是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