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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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城下的一个馄饨摊前,一口大锅掀开了盖,热腾腾的暖气带着点儿鲜嫩葱花和刀鱼肉的鲜气儿,食物的香热气息扑得人的睫毛湿漉漉地温热。卖馄饨的小娇娘盛出一碗,用青花瓷碗装着,捧送到一方木桌前,正准备放下,一把扇子就按在了桌面上,阻挡住了她的动作。
扇子的主人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如亭亭净植的莲花,但其间又透着难言的邪和媚,如天边浮卷的层云,变化无端,但见一美。
他嗓音中自带醇厚的重低音,仿佛能让一点魅惑直传到人的心室中去:“抱歉,这不是我点的,是舍弟。”
馄饨摊的少女顿时羞红了面颊,稍稍扭过头去,才看到了桌子另一侧坐着的公子。
那公子与前者相貌竟是一模一样,除了眼下多了一滴淡褐色泪痣外,几乎无甚区别。
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未语先笑,只是那气度完全被对面那骨内自带一段风流气度的人压制得死死的,反倒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他对少女一点头,客气道:“多谢。”
少女点下头来,放下碗,正欲离开,那把竹骨所制的扇子一翻,压住了她的袖口,少女手指一下紧张得僵硬冰凉,将握未握的,只感觉一锭坚硬塞入了自己的掌中,随即耳边便又是那醇厚醉人的声线:“小姐,你忘了收钱了。”
注视着少女仓皇离开的背影,应宜声用扇子支着下巴,笑得开怀。
对面的应宜歌则是一脸的不赞同:“宜声,你既然已和宫纨小姐缔结姻缘,就不要再在外边如此孟浪了。若是让师父知道,定是要责罚你的。师父他一向看重规矩……”
在手中将扇子翻了个花后,应宜声笑道:“规矩是什么东西?规矩是王八蛋。”
应宜歌微微咬了唇,眉头皱起:“宜声……”
话还没说完,一把扇子就甩在了他的紫金发冠上,打得他的脑袋往下一缩:“没规矩,叫哥哥。”
应宜歌:“……兄长……”
应宜声却一点儿没觉出自己的言语有多双标,只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弟弟。
应宜歌叹了一口气。
自家的哥哥不就是这样吗,任一个动作都带着撩人的魅惑劲儿,那副媚骨全然是从胎里带出的,灵根也比自己强悍出一倍有余,以至于兄弟二人明明相貌一般无二,兄长却总能比自己获得更多的关注和目光。
不过应宜歌很喜欢这样。他性子本就恬淡,兄长愿做孔雀,那他便做一只麻雀,趴在兄长身上啄啄毛捉捉虫,这日子倒也安然得很。
这样想着,应宜歌便把碗朝应宜声的方向推了推。
应宜声又给推了回来,言语里满是鄙夷:“我不爱这种乡野之食。”说着,他把脸转向汤锅的方向,那偷眼看他的馄饨摊少女立刻满面羞色地调转开了视线,他托着脸,笑吟吟地补充,“……但这乡野的人,倒还是有几分姿色。”
应宜歌:“……兄长!”
听到这不满的斥声,应宜声重又扭过脸来,一双桃花眼微弯:“……宜歌你吃醋啦?”
应宜歌正往汤汁里面添醋,一听硬是涨红了小半张脸:“什么吃醋不吃醋
!兄长净是胡言乱语!……我是说宫纨小姐,她从小便倾心于你,要是知道你这样在外面勾三搭四,会很伤心的……”
应宜声扬手点了一壶酒,闻言更是笑得开怀:“她伤心不伤心于我何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对她没感觉。”
闻言,应宜歌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那兄长为何要允下婚约?”
应宜声狡黠地凑近了对面满面不解的少年,直到快贴到他鼻尖的位置,才压低声音道:“……第一,既是她主动向师父提出结亲之事,我也只能允下。要不然她和师父都会没面子的。师父若是失了面子,我的日子还能这样好过吗?还能天天陪你出来吃丁香馄饨吗?”
说到这里,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这第二嘛……喂我一口,喂我一口我便告诉你。”
应宜歌:“……你不是不吃吗。”
应宜声啧了一声,又催促似的用指尖敲敲桌面。
他只好认命地舀了一勺子,趁周围的人都没留意这边,快速地把瓷勺捅进了应宜声的嘴里,又佯装若无其事,收回勺子,低头慢慢地调着汤。
应宜声烫得直吐舌头,但嘴角还是挂着笑:“这第二,我马上就要升任‘宫徵’的代门主了,若要稳住脚跟,她是个不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