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是话音刚落的工夫白露殿的门就再次洞开。
一个苍老的怒声在纪云霰背后愤懑地响起:“纪家主!老朽尊你一句家主但请你不要欺人太甚!是谁给你的权力将我们幽禁在此?是谁给你的权力拉着整个殷氏陪葬?”
纪云霰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对长老道:“殷三长老,言重了。亡夫殷汝成临终前,将整个殷氏和龙脉一并托付给我嘱托我要让殷氏兴盛不衰,永行正道。把龙脉交给魔修并非亡夫所托,所以恕纪云霰不能听从。”
殷三长老拂袖冷哼:“究竟是为着你的私心还是为着殷氏前途,纪家主心里清楚!你当初嫁入殷氏存了何等腌臜心思,别人不清楚,老朽可清楚得很!”
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的殷青青此刻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着脖子嚷嚷起来:“没错!你就是因为私仇,要借魔修之手毁了我殷氏全族!为了殷氏周全你最好乖乖交出龙脉”
纪云霰根本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她手掌一个翻覆,指天猛然甩出一鞭抽在了殷青青脸上。
这一鞭子毫不留情,纪云霰足足用了六分气力,殷青青一声尖叫,捂着脸颊痛得倒地打起滚来。
殷三长老勃然变色:“纪云霰!你一个外姓之人,怎敢对殷家子嗣如此无礼!”
纪云霰却看也不看眼前的殷三长老,对殷青青冷声喝道:“你究竟是想保殷氏周全还是保你自己的性命周全?数千殷氏弟子在前方激战,死伤无数,到底是为着我纪云霰,还是为了殷氏的百年基业?殷青青,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必在此饶舌,到前方去跟那些浴血奋战的弟子们说,让他们向魔修投降便是!”
殷青青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诡辩,纪云霰也不欲多和她废话,令道:“这是第二遍警告,给我滚进去。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三遍。”
见纪云霰如此张狂,殷三长老冷哼:“那纪家主是不是也想让我滚进去?”
纪云霰转向了殷三长老,唇角张扬地一挑:“没错,包括您。”
殷三长老猛然睁大了眼睛:“你敢!”
纪云霰盈盈笑道:“我当然敢,不过我稍稍会客气些。”她扬起右手,对侍立在身后的几个殷氏弟子下令,“请殷长老进殿。”
几个年轻的殷氏弟子只犹豫了一瞬,便齐齐应了一声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少年直接将殷三长老扛在肩上,不顾他的震愕和叫骂,大步往殿里走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了不间断的砍杀声从远方传来。
纪云霰依原样坐回原处,解下腰间紫铜酒壶,饮了一大口,抹去唇边酒液后,她仰头看向逐渐高升起来的太阳。
“交出家主之位”。
“交出龙脉”
“这原本都是不属于你的东西”。
类似的指责,自从她的身份曝光以来就是家常便饭,她都听腻了。
那日,在殷汝成和纪云霰的婚礼上,纪渊发现岳父要娶的女人竟是自己的女儿,面色剧变,失态打翻了面前的碗盏,引起殷青青的注意。
数年前,殷青青就因为父亲不同意自己与纪渊的婚事,和父亲大吵一架,负气别居他所,对于父亲这次续弦,她也不甚关心,甚至不知道新娘子的名字。
因为她太清楚父亲的身体了。
自从某次修炼出了岔子后,殷汝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就连行动都需有人搀扶,就算娶妻续弦,也无法再行男女之事。殷青青不必担心会多出一个弟弟来,与自己争夺殷氏家业,她又何必关心父亲要娶什么样的女子。
但是,当她从颤抖不已的纪渊口中得知纪云霰的身份时,她几乎要疯了。
自己丈夫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父亲?
这不是挟私报复又会是什么?如果让纪云霰得逞了,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
不仅殷青青这样想,大半殷氏族人也都如此认为。
时年十六岁的纪云霰,嫁给了年近五十、垂垂病矣的殷汝成,图什么?难道当真是因为心悦其人,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
对那些闲言闲语,殷汝成却不在意,即使是在殷青青回过味来,大闹婚礼之后,面对着满堂尴尬宾客,殷汝成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我愿与爱妻纪云霰,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早在初始,纪云霰就担心殷汝成会调查自己的家世,所以稍稍动了些手段,把自己的身份调换到了另一个纪氏之中。
可在殷青青当众捅破自己的身份时,纪云霰注意到,殷汝成的面色几乎没有任何波动,她心中就明了了三四分。
在两人当众行合卮礼时,纪云霰低声问:“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殷汝成多年卧病,连续半日的庆典,透支了他大部分的体力,他一头虚汗,却仍是满眼温柔地注视着纪云霰,反问:“难道因为你是豫章纪氏的女儿,我就不喜欢你了吗?”
谁都知道这不是重点。
纪云霰很想问,我是把你当做复仇的工具,你不知道吗。
然而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殷汝成已经是活了半世的人了,他不会不知道,即使多问也是无益。
从此,她与殷汝成便成了夫妻,即使因为考虑到殷汝成的身体,二人从未圆房,殷汝成的身体还是一日千里地垮了下去。
半年后,他似乎对自己将尽的寿数心有所感,突然召集族内长老开了一次集会。
他当众宣布,纪云霰为下一任殷氏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