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什么也没有。”
白楼短刀刺入了幽幽子的脖子,血花在那苍白的肌肤上绽放,正如冥河两岸的曼珠沙华。
西行寺幽幽子倒了下去,繁盛的樱花便在那一瞬之间凋零殆尽。漫天粉雪倾泻而下,将那冰冷的躯体深深地埋葬。
天上的乌云停止了滚动,彼此分离开来,打开了一道小口。一束金黄的阳光顺着那道口子落了下来,刚好照在了死去的西行妖上,从远处看,彷如登上天堂的阶梯。被西行妖束缚的万千灵魂,便顺着这道阳光缓缓地升上了天空之国。
雪停了。
八云紫无助地跪坐在那儿,凝视着那盖满了樱花的白骨之山,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直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声音,将她从悲伤之中唤了回来。
“幽幽子大人......我这是......”
本已死去的魂魄妖忌顶着满脑袋的樱花花瓣,坐了起来,举目四顾,满眼尽是不解之色。在他的身边,漂浮着最后一个不肯离去的灵魂——那正是他自己的魂魄。
有关操纵死亡的富士见西行之女的人生悲剧,就此落下了帷幕。至于亡灵公主和她那半人半灵的双刀卫士,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二)
三途川之彼岸,冥王之殿。死者的魂魄在此接受最终的审判,或是堕入地狱,或是升入天国。
阎魔大王断定善恶正邪,向来刚正不阿、威风八面,左右鬼使鬼吏,也都是独当一面的能者,绝非滥竽充数之辈。
然而此时,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之境,个个抓耳挠腮,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困境,便是由高堂之下的这个傻兮兮的小姑娘一手造成的。
“汝与妖魔结合,肆意放纵以致生灵涂炭,本是滔天大罪,当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但......”
阎王俯视着那姑娘的灵魂,轻声叹了一口气。
“再与孤讲一遍,汝姓甚名谁,年岁几何?”
“是的!”
女子眨着樱色的双眼,高高地举着胳膊,嬉皮笑脸地道:
“西行寺......呃......幽幽子!好像是这个名字来着?”
“年龄......应该是二十四岁,不对,也可能是二十三岁......不好意思记不清了,诶嘿嘿......”
“汝生前家世如何,生平与死因,是否记得?”阎王又问道。
“报告大王,不记得啦!”
幽幽子仍旧以高昂的情绪,大声回答道。
阎王看得清楚,这孩子,没有撒谎。她的过往,早已传遍了整个冥界,本当是没有任何争议的“黑”。可眼前的这个灵魂,阎王却惊异地发现——它是“白”的。
不仅仅是“白”,还是“空白”,一干二净,连一丁点残渣都不剩。
就跟初生的婴儿一样。
这正是那名为西行寺幽幽子的女子的灵魂,或者说,她的灵魂与西行妖的灵魂相结合之后,生出来的新灵魂,这一点阎王绝对不会认错,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阎王转过头,望向了恭恭敬敬地跪坐在陪审席上的八云紫和魂魄妖忌。八云紫是这里的常客,也是个纯黑的问题儿童,她的事情先放着不提。
至于妖忌......那又是一个与这幽幽子不相上下的怪胎。半生半死,半人半鬼,阳寿从70年一下子窜到了一千年,这样的状况,就算是阎魔大王,也是第一次见。
“八云啊!”阎王喝道,“同吾解释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
“是!”
紫行了一礼,便将整件事情全盘托出。阎王拿着妖忌递上来的那把白楼剑,反复检查了几遍,又看了一眼正笑眯眯地瞅着这边的西行寺幽幽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斩断迷思,了却生前之事,真乃奇兵神器,稀奇,稀奇......”
她小声念叨着,又忽地提高了音量,大声喝道:
“幽幽子!”
“在!”
幽幽子举起了手。
“把手放下!”
“是的大王!”
“汝之灵魂本已无药可救,当入地狱。”阎王宣判道,“可汝已将汝之过去彻底斩断,孤之双目无法从汝身上寻找到一丝黑色,故而无法将汝判入地狱。规矩即是规矩,吾不会违背。”
“是吗,呀呼——”
幽幽子闻言,直接跳了起来,高举双臂,欢呼雀跃,完全就把这庄严肃穆的阎王殿当成自己家了。阎魔大王见状,当即皱起眉头,拍案喝道:
“肃静!”
“是的大王!”
幽幽子收起了那放肆的欢呼,却没有收起笑容。罢了,对她的要求不能太高......
“尽管如此,汝之力量过于凶险,孤不能将汝投入轮回。”阎王接着说道,“汝今后,将作为亡灵之首,居于冥界,统领死灵,为其指引前路,汝可得令?”
“了解了大王!”幽幽子兴高采烈地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就交给我......什么寺幽幽子来着?”
“西行寺。”阎王扶着额头,很是无奈地提醒道。
“是的,是西行寺幽幽子!就交给我西行寺幽幽子吧!”
讲老实话,完全不可靠,但,这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魂魄妖忌!”阎王又扭头对向了陪审席,大声喝道。
“在!”妖忌低下了头。
“汝这半人半灵之躯,亦不可长留于人世,应前去冥界,为庭师,世代辅佐西行寺幽幽子,汝可得令?”
“遵命,大人!”
“八云!”阎王又对八云紫下令道,“汝须维护西行妖之封印,保护西行寺幽幽子之安全。若西行妖再生变,孤将唯汝是问!”
“是的,大人。”八云紫深深地弯下了腰,“一切遵照您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