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小学五年级第一个学期的一个星期日,天很冷,昨晚下了一场小雪。早上起来,写完了作业,我就跑去二驴家。
二驴是我同学,大家不太喜欢叫他本名,是因为他确实是太驴了。
形容一个人‘驴’,指的就是他脾气不好。二驴脾气相当差,他是班上,也是整个学年段,唯一敢跟老师动手的男生。同样,为此他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烈。
至少有三次,他让老师打的鼻青脸肿,站在讲台旁,仍旧不失一脸得意地望着讲台下惊恐不已的我们。
顺便讲一下,那个时候,在我们东北这个小县城,老师打学生,其实是一种说不出的,变相的‘关爱’。
遇到真皮实,淘气的孩子,老师打归打,骂归骂,但是不祸害,不虐待。打完,骂完,该家访,家访,该辅导,辅导。
家长也乐意让老师管教不听话的孩子,通常情况下,一般是在学校挨一顿揍后,回家还要再来一顿。当然,也没听说,哪个同学因为这疯了,精神失常,反倒是一个个活的都很皮实,很健壮。
当然,老师不是什么孩子都打。有的,不皮实的孩子,偶尔犯了错,老师会耐心教导,批评……
二驴家在一片工厂的居民区内,是那种集体式的平房儿。
拐进胡同,不用敲门,大门开着,直接推门就进。
小院不大,二驴妈妈正在扫雪,看我来了,她也没抬头,直接说了一声:“大个儿来了,二驴还搁屋里睡觉呢。你早上吃没,厨房有你叔包的包子。”
我回了一句吃了,直接进去把屋门推开。
小屋儿不大,很朴实,进门是一个小厨房,到里边我没客气,实际上,也根本不用客气。直接过去,掀了锅盖,搁里边拿了一个肉包子,咬一口,拧头,推开旁边的门,就来到了二驴家的客厅。
客厅里正对门是一个组合柜,柜里放着小黑白电视,拧头靠北边墙是一张床,二驴正跟一头死猪似的在上面睡懒觉。
这个情况下,我是不会叫醒他的,而是在屋中央的桌子旁坐了,然后从床头翻出一本‘天龙八部’,埋头开始读。
刚读到,段誉跟钟灵见面的那一段儿。
二驴醒了。
“大个儿,你作业写完没?”二驴子在床上,瞪天花板问了一句。
我说:“写完了。”
“下午给我抄啊。”
“嗯。”
“一会儿咱俩干啥去?”我放下书问二驴。
“整鱼去呀,听说东大河这会儿都冻一尺多厚了。”二驴一边穿裤子,一边回答我。
“行吗?别掉里去。”我担心。
“次奥,一尺多厚,跑大爬犁都行了,还掉里……”二驴套上棉袄,扑腾从床上站了起来。
“先陪我打会魂斗罗,一会儿等我妈走了,咱俩再去。”二驴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了游戏机,然后朝我眨了下眼睛。
我立马兴奋了。
其实,这正是我来二驴家的真正目地!
那会儿,同学家里有游戏机的不多。原因,倒不是因为贵,买不起。而是,家长都不愿意给孩子买这个,怕耽误学习。
但二驴是个例外。
因为,他爸爱玩儿!
当下,二驴接机器,我到厨房,把包子,粥,咸菜端来。摆好了架势,这就开打。
魂斗罗的音乐一响,立马热血沸腾。
一个多小时过后,等二驴妈走了,我们结束游戏,又交流探讨了一番通关心得。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到东大河破冰取鱼。
工具很简单,一个捞网,一个冰穿子,外在一个装鱼的网兜。临走,二驴偷了他爸几根烟,揣好,闪身,推门离家。
彼时,大雪又下了。
飘飘扬扬,荡的漫天飞舞。
走出家门一公里有余,二驴把沉重的冰穿子放下,摸出烟来,递我一根,他叨一根,掏火柴,拢手点着了,小吸一口,剧烈的咳了两声儿,仰头望天说:“这雪下的,真他妈的大!”
烟,我没抽。
我替二驴保管了。
因为,我知道,他一会儿肯定得跟我要。
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东大河。
东大河是一条内河,这里边很多人把河用网一段段的截开,承包了,养鱼。
所以,我们的性质,基本上跟偷鱼差不多。
但当时的人淳朴,况且,又过了捕捞季,没人跟我们这几个小孩子犯劲。是以,这地界儿,向来是我们夏天,洗澡,钓鱼,冬天,溜冰,捞鱼,抽冰猴(冰上陀螺)的好去处。
二驴子在前,领着我,一路走,到了结冻的河面,我俩小心挪了腿,一步步,哧溜,哧溜滑到了河中间。
二驴子对冬季捕鱼很是有经验,他四下看了一圈后,找了个地方,拿冰穿子在冰上划了一个圆,我们就开始,破冰了。
破冰要用到冰穿子,这是一种古老的冬季破冰工具。头是尖的,紧紧包在一大块厚实的木桩上,把手有两个,人抬着,一点点的用尖铁头,砸那个冰面。
二驴干了一会儿,累了,交给我。
我砸着冰,二驴问我:“咱班你喜欢谁?”
我嘿嘿坏笑一下,压低声音说:“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