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营连忙整体后撤,手持长矛的红巾步卒挺身嚎叫着迎着狂奔而来的战马冲了上去。马上的骠骑营骑士早已放回了连弩,也都换成了长矛,借着战马的灵活与速度,将行动笨拙的步卒伸过来的长矛打落一旁,顺手将步卒挑起、摔落。
两翼的战况并没有比中路好多少,甚至更为惨烈。官军的骑兵无论从数量还是速度、战力上明显优于红巾军太多。差距之明显,以至于一些彻底打散的小规模战团中,三个红巾军骑兵围杀一个官军,最终活下来的竟然是官军骑兵。唐万年万分讶异的看到自认为牢靠的防线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个鲜血四溅的缺口。万般无奈之下,他狂啸一声,带领着中军亲自挥舞长刀杀了上去。
刀、槊电光石火相撞的一瞬,唐万年与萧成贵俱自吃了一惊,都感到对方武功之高出乎自己的预料。唐万年自起义以来,打过无数大仗,罕逢敌手;萧成贵久经沙场,更是甫一交手,便能掂出对手的成色。两人心中同时加了几分小心,手上力道却不减反增。一杆长槊,宛如游龙戏水,鲜活灵动却招招致命;一柄长刀,恰若风中飞轮,貌似呆板却密不透风。
这厢两人正在酣斗,身后的整个战局却发生着不可逆转的变化。如果红巾军的防守开始还只算是撕开了一道道难看的创口,一柱香的功夫,就已变成了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唐万年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如果是在校场之上单打独斗,他毫不畏惧对手。可是,这里是战场!身后大批部下不时哀嚎着栽落马下,鲜血溅了他一身,不禁让他心惊肉跳。他深知,这样打下去早晚自己会成为对方围攻的对像,最后满身鲜血栽落下马的只能是自己!
战场经验丰富的萧成贵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手心神不稳,手中的长槊更加了几分力道,同时变招迭出,逼得唐万年穷于应付,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腿上、肩上片刻之间就被戳了几个血窟窿。
远远驻足山坡上观战的骠骑将军马钰面带微笑,欣赏着自己的骠骑营再次大破敌军。差不多是时候了,只要自己传令带着身边的预备队冲下山坡,就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支红巾匪贼将全面崩溃,从此灰飞烟灭。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传令兵马上心领神会地举起了令旗。忽然,他的微笑僵住了,随着“呜--呜呜”一连串凄厉的号角,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漫山遍野头裹红巾的人像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啸叫着冲入了战圈。此时,传令兵的令旗还没有落下。
“休得伤我五弟!”萧成贵感觉耳边像晴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紧接着,一对从天而降的巨斧“铛”地一声磕开了他的手中长槊,猝不及防的萧成贵长槊险些脱手。紧接着,他听闻耳边风响,一杆黑色的大铁枪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直刺过来。萧成贵扭腰侧身躲过,心中十分恼火,战场上有战场不成文的规矩,使巨斧的家伙还罢了,好歹吆喝了一嗓子。可这扎黑枪的家伙全无道义,明目张胆的偷袭,绝非正人君子之举!他扭头怒视,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的后生正毫无愧色的呲着牙冲他冷笑,手中那杆大铁枪乌黑锃亮,背后还背着两把宝剑。
关羽率部跟随刘谦、阮武、翟龙彪等合兵一处,匆匆赶往平州城的途中,正遇上被骠骑营追剿的唐万年领兵苦战,堪堪支撑不住。刘谦一声令下,翟龙彪所部率先杀入战团,这才救了唐万年一条性命。红巾军仗着人多的优势开始了反攻。
骠骑营不愧是久经沙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重新稳住了阵脚,但英勇的萧成贵同志着实是撑不下去了。本来一个唐万年还能对付,突然多出个力大无穷的黑铁塔,时不时兵器相撞就震得他头皮发麻,最可气的是那个持枪的小白脸,完全没有章法却出手刁钻,速度奇快,冷不丁就在他背上捅个不大不小的血窟窿,虽不致命却让人无法忍受。懊恼至极的薛成贵真想推开众人,丢下兵器,冲过去一巴掌拍死他。
骠骑营的几位偏将发现主将险象环生,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围拢过来。但刚到近前不是被无情的大斧当做劈柴从中劈开就是被那杆神出鬼没的黑枪扎了个透心凉。随着阮武所部也加入战团,整个战局愈发陷入胶着,红巾军的人海战术终于阻挡住了骠骑营锐利的兵锋。战役由一边倒的追袭战变成了双方的消耗战。每一秒钟,都有人头翻滚着跌落尘埃,脚下干裂已久的泥土迅速被血水灌溉,很快变成了黑红的泥浆。
骠骑将军马钰皱起了眉头,一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陷入深深的犹豫。他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将手中最后的预备队投入战场。旁边一位参军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走上前来低语道:“将军,我军劳师远征,此次追击仅带了三万精骑。敌众我寡,趁着当下已经给了他们教训,还不算吃亏,尽快脱离战场吧。否则,您手中这点精兵强将会消耗殆尽。来日方长,全歼匪贼不可急于一时。”
马钰默默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宝剑重新入鞘,无奈的叹道:“鸣金收兵!”。
话音未落,红巾军背后的山坡上,也响起了清脆的铜锣声。战场上的双方都同时松了一口气,罩在每个人头上的死亡魔咒暂时解除了。
此战唐万年所部元气大伤,原本士气高涨准备拿下平州城的近四万大军,活着回到营地的只有不足三成,虽然追击的骠骑营也付出伤亡八千精骑的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