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入内通报郡守大人时,发现他独自瘫坐在府衙阴暗的角落里,全没了往日的威风。魂不守舍地随府兵登上城楼,看到城下军容整肃,旌旗飘扬,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巾军方阵,历宏昌更体会到深深的绝望。
看到身着官服的郡守站上城楼,刘谦在马上抱拳拱手:“郡守大人,我红巾义军肩负救民于水火之责。大齐风雨飘摇,大势已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献城归降,免得城中百姓遭受炮火之苦,生灵涂炭,也可保你一家老小性命无忧!”
历宏昌冷冷一笑,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斥道:“无耻匪贼!你们也配口口声声救民安邦?太平天下就是被你们这些蟊贼搅的乌烟瘴气,国无宁日!我历某深受皇恩,誓与你们不共戴天!”
刘谦两道浓密的扫帚眉微微一皱,不再多言,右手高举起牛耳大环刀,大吼一声:“开炮!击鼓攻城!”
二十门大炮依次喷出火光,浓烟滚滚,声如炸雷。阵营后方,十面牛皮大鼓被二十几个浑身油亮,光着膀子的壮汉擂的地动山摇。震天的喊杀声中,数万红巾军将士手举大盾,肩抗云梯,冒着城楼上密如飞蝗的黑色箭雨,前赴后继,向平州城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刘谦、阮武、翟龙彪、关羽各带领四支人马猛攻四门。
历郡守应该感谢护国将军朱啸天,他没有像前任马钰那样拉着府兵一起去剿灭匪寇,还算给他留了点家底。否则,眼下只有乖乖开四门投降的份了。一颗炮弹击中了历宏昌站立位置附近的城垛,碎石崩了他一头一脸,灼热的气浪推了他一个趔趄。身后的一名府兵将官忙扶住他,对手下大喊道:“护郡守大人回府衙歇息,弟兄们跟我上,堵住缺口,和他们拼了!”。
回到府衙的历宏昌万念俱灰,他心里很清楚,平州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也许半日,也许两天,但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不再可能有天降神兵替他解围了。默默地整理好衣冠,孤零零独自跪倒在大堂阴冷的地板上,满含热泪,遥望京城大都方向行了三拜九叩大礼,他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备好的银灰色小药壶,将壶中散发着刺鼻气息的墨绿色药水一滴不剩的灌进了嘴里。
关羽率部攻击的北门守军大约有四、五千人,这里没有大炮轰城,只能依赖云梯和攻城车强行推进。关羽命令大盾掩护,一队队民夫肩抗土包往返填平城前壕沟,紧随其后的弓弩营掩护。红巾军的能工巧匠将骠骑营的连发硬弩做了改进,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城头的弓箭手不时惨号着栽下城墙,城下的士兵在大盾的掩护下,不论摔下城楼府兵的死活,一律推到壕沟里,作了填埋之物,壕沟很快被填起了大半。
关羽胯下的“黑豹”支愣着尖尖的长耳,倾听着四面八方的喊杀声,急躁的用前蹄刨着地面。关羽轻挠着它的脖颈,低声道:“别着急,伙计。”看了一眼“黑豹”刨起飞扬的尘土,关羽猛地坐直了身子,大喊道:“来人,去抱一些柴草来!”。
城楼上的府兵守军惊奇的看到城下的红巾军突然放缓了进攻节奏,而是很快在城下堆起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柴草垛,此时天光尚且大亮,这是要开篝火晚会?很快,他们的疑惑就解开了。那几十个柴草垛统统被点燃了,没有火光,只冒着滚滚浓烟。在强劲的东南风的鼓吹下,浓烟瞬间就跃上了城头。很快,城头上的士兵被包裹在烟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要让火着起来,只要冒烟就行,往草垛上扔湿马粪、浇水,对,撒尿也可以---”关羽不慌不忙的指挥着。
城楼上的府兵感觉相当痛苦。眼睛被熏得睁不开也就罢了,关键是鼻子也受不了了---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尿骚味,还有不知哪个家伙把磨破的草鞋也扔了上去,又多了一股脚臭味。浓烟在风力的作用下汩汩上涌,城下的红巾军依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不许趴下,不许后撤---咳咳”城头一位府兵将领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努力的向外探出半个身子,想把脑袋伸出浓烟之外,观察一下城下的敌情。于是,很快他就做了光荣的靶子,脑袋瞬间被四、五只利箭同时穿透,一声不响地栽下城楼。
没有了城楼上密集箭雨的压制,推着攻城车的士兵顿感压力大减,卯足了力气猛撞城门。
城下的壕沟已被填平,士兵们冲上去架起了云梯。城楼上的府兵一拥而上,冲着云梯伸上来的下方拼命放箭,利箭撞击城下的大盾发出“铛铛铛铛”的脆响,如爆豆一般。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城门被撞开了。门内惊慌失措的府兵嚎叫着冲了出来,手中的长矛疯狂的刺向攻城车前方的数名红巾军兵士,猝不及防之下,有几个人被扎了个前后通透,扭曲挣扎着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的泥土。攻城车后方的几十人拼命拽着后撤,他们的身后,数万骑兵疯狂呐喊着,手中挥舞着刀剑,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咆哮着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