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当朝太宰石天弓亲自命人送来的请赴家宴的请帖,须发皆白的范进范军师既感到喜出望外,又有些诚惶诚恐。
说起来这些天也把这位范军师累坏了。当朝天子亲自下旨,委任平南王唐万年为“征西讨逆大将军”之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免不了他这个军师『操』心。既要保证大军出征的粮草供应充足,还要协调各路人马服从统一调度,更要动脑筋思索作战方略,为主子献计献策,范军师整个人足足瘦下来了一圈。
他虽然没有细想石太宰在大军出征之前还有什么要特别交代的,同时也仔细审视了自己工作近期可有什么纰漏,但终归是一头雾水。只得早早命人备马,向平南王告假,只身前往太宰府赴宴,内心却对太宰大人如此看重自己这个随行军师有些小得意。
本来嘛,军中有数万将士,朝中有上百的文臣,堂堂当朝太宰大人只请自己一个随行军师赴宴,分明是高看一眼。谦逊乃做人之美德,即使获得石太宰当面夸赞,自己也要沉得住气,不可得意忘形,更不能一时大意,喝多了酒吐『露』出内心深处埋藏的那个巨大秘密。
一面走着,范军师一面在马上低头想到。不知不觉已然来得了太宰府门前,他连忙翻身下马,向门前站立的护卫抱拳施礼,请他们进去通禀,就说范某如约前来赴宴。护卫入内之后,须发皆白的范军师抬眼望着太宰府高阔的门楼,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我与石太宰今夜把酒言欢,这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那名护卫很快就走了出来,挥手示意请范军师随他入内。
跟在那名护卫的身后,须发皆白的范军师步履匆匆,却又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这太宰府原先不只是哪一位大齐王爷的府邸,假山林立,绿树葱茏,花香四溢,长长的游廊弯弯曲曲,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只脚刚迈过屋门槛,范军师便看到满脸堆笑的石太宰身着便服,迎了上来。
范军师连忙低头准备跪倒施礼,却被石太宰一把拉住。
石天弓笑着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范军师何须如此?鄙人也只是准备了一些薄酒小菜,在大军出征之前,想与兄台单独唠唠嗑,拉拉家常而已。”
闻言范军师直起了身子,心里也顿时感到轻快了许多。
二人对面落座之后,石天弓端起酒壶,先给自己的杯盏中斟满了酒,又起身往范军师的杯中斟酒,范军师连忙爬起身来,双手接过酒壶笑道:“太宰大人不必客套,我自己来。”
石天弓也不与他过分客气,伸手就把酒壶递给他。待二人都斟满了杯中酒,石天弓笑着举杯道:“我大军出征在即,想来这些时日范军师里里外外也忙的够呛。今夜此地就你我二人,不妨畅所欲言,喝个痛快,也算是我为尔等壮行了。”
二人将手中杯盏轻轻一碰,都喝了个底朝天。放下杯盏,石天弓眯着凤眼问道:“此次西征剿灭西北马家军余孽,也许是我大楚开国以来平定内『乱』的最后一战,从此我朝可高枕无忧了。但不知范军师心中对此战可有必胜的把握?”。
范进抹了一把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开口哈哈笑道:“太宰大人大可放心。马家军虽有小股余孽得以侥幸逃脱,但人心惶惶,已如惊弓之鸟,况且群龙无首,完全不足为虑。反观我方,我家平南王爷亲自挂帅,又有“朱雀将军”一旁鼎力相助,包括“青龙将军”的人马,无论是兵力、士气、装备,我大楚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短则仨月,多则半年,匪患尽平矣!”。
石天弓闻言红光满面,微笑着连连颔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主动给范军师面前的空杯中斟满了酒,范军师也不再客套,微微欠身点头致谢。
石天弓抬手给自己的杯中也斟满了酒后,踏踏实实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笑道:“有兄台的这几句话,当今圣上与在下就都算是吃了定心丸了!我这里只是想提醒一下兄台,也请老兄转告我五弟:斩草务必除根,万不可念儿女情长,心慈手软,为大楚的将来埋下什么隐患。”
范军师先是一愣,继而马上明白过来,低头微微抱拳道:“烦请太宰大人及圣上放一万个心:当初我家王爷却曾对那马大帅之女一见倾心。但既然圣上将那小女子许了定北王,我家王爷就从此彻底断了念想,甚至恨的牙根发痒,绝不会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况且,圣上、太宰与我家王爷乃八拜之交,作为兄长,应该比我这个外人更了解平南王之为人。我家王爷平日里虽心直口快,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国家社稷与儿女私情之间,从未含糊过!”。
石天弓默不作声地微微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用眼角瞄了范军师一眼,转换话题笑着问道:“平定内『乱』之后,范兄自己可有何打算?是入朝为官呢,还是继续留在我那五弟军营之中?”。
范进低着头,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转,抬头笑道:“不瞒大人,老朽一身的伤病,算起来也是风烛残年了,实在是无意入朝为官。只愿呆在我家王爷身边,帮他出谋划策,或者干脆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