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马齐惊慌失措,乱了阵脚,郡丞周巨忍不住横眉怒视,更兼低声呵斥道:“慌什么!这不正想办法嘛!”
遭周巨长年的以下欺上,马齐主官的威严早就丧失殆尽,经此暴喝,畏畏缩缩、不敢开腔起来。
周巨眼见马齐不敢聒噪了,冷哼一声,转头同南部督邮程无伤、北部督邮王贤交换一计眼色,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而后周巨又回对马齐,阴恻恻道:“府君,当年王连为广汉太守时,王连手下的官吏中可没有我们三人呢。”
“周巨,你什么意思?”马齐虽然是个软蛋,但却不是白痴,立刻就听出了周巨的言外之意。“你是想推本官出去当替罪羊?!”
“明白地告诉你们!本官要是倒了,你们一个也跑不脱!”说着,马齐言辞激烈起来,“程无伤、王贤,你们两个当时是没做广汉吏,可你们两个本就是广汉的豪强,当初那场盛宴也没少吃吧!”
“还有你!”马齐又指着周巨反诘道:“你以为你就干净了?要是没你继承王连的衣钵,做广汉豪强地主的保护伞,曹无伤那两个蠢材能当上督邮?”
“做他们的春秋白日梦去吧!”
马齐一言既出,曹无伤三人面上都不好看。
周巨更是低声暗骂:“哼!这个怂包,关系身家性命时,倒是硬气起来了!”
“府君,您当时只添为郡丞,郡中事无巨细决皆于王连,您也只是执行上意而矣。本身罪责就不深重呀。”马齐心里不爽,可还是收拾心情与周巨周旋。
“这本官当然知道,可王连、王山死了,当时郡中职衔最高的就只剩下我,这朝廷还能不拿我出来做文章、平息众怒!”
周巨眼神闪烁几下,捉摸不定的目光从在坐三人脸上游走一圈,才悠悠道:“那如果广汉的编民没少八万呢,只仅仅少了一两人呢?”
“怎么可能!去岁上计的册表已经如实记录啦!”
周巨语速飞快,“那是去岁十二月的情况,眼下马上进入八月份,可是过了八个多月,一切截然不同,心系国家的您就不会追讨大部分编民回来吗?!”
望着眼珠凸起、神情狰狞的周巨,马齐心里一怔,傻傻问道:“可我没有啊,而且一核实郡府的卷宗便露馅啦。”
“我的府君呐,您是真傻还是假傻呀,有咱们帮你背书,想让上面来的人看到多少编民就能看到多少编民!”周巨讲到此,又冷笑两声,“而卷宗,那上面的数字……您不会改吗!!”
呼~
马齐不禁暴吸一口冷气,面上的表情急剧变幻,先是从怀疑,转换成震惊,后又从震惊转到恍然大悟,最后竟然喜笑颜开起来。
他终于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
蜀郡,广都县
远处,杜祛一脸不忿地注视着蹲在田坎上和三老唠家常的公卿大臣李严,只觉得这货在故意拖延时间。
三老,掌教化的乡官。
“长者,今年庄稼长势如何呀!”李严笑呵呵地问着旁边黄发台背的老者
虽说他下令不许惊扰地方,可他那豪华高大的马车、孔武有力的武士怎么可能不惊动乡下的三老、游徼。
他们一众前来拜谒,肯定还是要接见的嘛,这就是所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挺诚实的嘛”。况且,这可是装“亲民”逼的绝佳机会,千万不能放过。
不过,
也幸好……这是在成I都郊县,乡里亭里的基层官员们对于大人物——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能心平气和地同大人物讲上几句,要是放在偏远郡县,那还不得战战兢兢、连舌头都伸不直!
“回李公,今年年景不好,地里收层只有往年七层不到。”乡三老中的最老者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