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桂厅虽是小花厅,却建得极为有趣,由大小六座高低错落的小厅组成,其中三座为五彩石搭就,另三座则为剔透的纯玻璃建筑,厅内的桌椅摆设一览无遗。
欢颜指着一株大桂树掩映的玻璃厅,通顶连壁皆为淡青色加厚玻璃:“姐妹们选了这个厅,只为着这份清爽气。长辈们热闹她们的,咱们乐咱们的!”
“这下子倒自在了,”笑笑微微一笑,“咱们家的园子大,我到今日还未逛遍呢,不想大哥哥这里竟还有这么个妙妙的所在。”
欢颜正笑着要说什么,忽听远处有丝竹声隐隐传来,笑笑也循声望去,先还以为是本次宴会准备的音乐,却在桂林掩映间隐见一顶四人抬的金顶轿子慢慢经过,轿子旁有七八个吹奏丝竹的女子,边演奏边慢慢行进,俨然一个行走的丝竹班子了。
这轿子并非要来畔桂厅,而只是打此经过的。
笑笑皱皱眉,看那抬轿子的皆是健妇,只不知轿子里坐的何许人也。
欢颜倒是一副了然神态:“是姑母。”
“姑母?”笑笑实在不知自己有哪个姑姑回娘家来了?再说都回来了怎么还不与大伙儿一起赴宴呢,“哪个姑母?”
欢颜语气渐低:“是三姑母。”
三姑母?莫非又是个元龙朝土特产?笑笑以前可是只有俩姑姑的,这三姑是怎么蹦出来的?家庭成员明明和珊娘都‘对过词儿’的,怎么可能错?还多出这么一个坐着四人抬的金色轿子,随时随地都要听音乐的玛丽苏三姑母来,这算是古代版的walkman吧?不,是否该叫an……
“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姑母?她也住在园子里?长住?”笑笑忍不住问道。
对这位神秘的三姑母,欢颜似乎不愿多言,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住在舜华楼。”
笑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有一日攀上倾碧山的山顶,曾经用望远镜俯瞰过整个自若园,倒是在园子的最北面见到一座三层楼阁的,用木槿绿篱围着挺大的院子,院子里开着鲜艳的花朵:“是北面那座高楼么?院子里似乎种了些锦葵。”
“到秋天,那里的木槿花就开了。”欢颜目送着那顶轿子渐渐远去,那丝竹声却仍在耳畔久响不去。
“难怪,木槿花也叫作舜华的。”想那《诗经》里便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意思便是说,有位姑娘与我同车,脸儿仿佛木槿花开放。笑笑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金色轿顶:“总感觉木槿花朝开暮落、过于平凡,似乎当不起舜华这个名字。”
欢颜不觉道:“木槿种子入药,称作‘朝天子’。如此说来,这名字也过于隆重了些。这些说法,或许与上古神话有些关联。”
笑笑看看自己的二姐姐,难得今日能与自己‘相谈甚欢’,便也笑道:“撇开这些古意,我倒更喜欢西洋人给木槿花赋予的花语:温柔的坚持。”
欢颜须臾不语,而后浅笑:“温柔的坚持,想那木槿虽朝开暮落,却也生生不息,这支花笺倒最适合她。”
笑笑本还想问问这三姑母究竟是何来历,究竟是未婚还是已嫁,是和离了还是别的什么,为何长住娘家?但想着欢颜必不会多言,有这功夫不如回家去问问荷露呢。想到这儿,便拉着二姐姐一道去那青色玻璃花厅去了。
“也不知什么味道这样香,”欢颜一路上还问,“今儿早上请安就闻见了的,我还道哪里的蔷薇开了?找了一圈儿也没找见,如今这股子味儿又飘来了,怪好闻的。”
“可是夏桂?”笑笑指着花厅边的那株四季桂,墨绿叶子间吐露出小颗小颗珠子似的白花,“这株佛顶珠倒是有些香气的,比旁的夏桂味道浓。”
“我也当是佛顶珠的,后来大哥哥说是天香台阁。”欢颜道,随后又轻轻摇头:“不是这个味儿,是类似蔷薇的那种娇憨气。”
笑笑不由扭过头来正视欢颜:“姐姐此语有趣儿,原来味道也可以有娇憨气。”